宁宏放下了笔。
徐氏对众人怒目而视:“你们这是做什么?
屈打成招吗?
你们这样的行为,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明慧,宏娃子是你的丈夫啊!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世上有你这样心狠的妻子吗?”
庄明慧正欲说话,一旁的庄母花氏就笑了:“丈夫?什么丈夫?我认可了吗?我庄家认可了吗?!”
徐氏震了震:“你......你是亲家母?”
花氏:“我庄家可不认这门亲!
婚姻之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你们家也并没有三媒六聘,所以,这婚事不作数。
我可当不起你一句‘亲家’!
劳改犯的亲戚,我们可不敢当!”
徐氏:“亲家母怎么能这么说呢?两个孩子成婚十几年了,孩子都生下四个了!他们怎地就不是夫妻了?”
“在他纳妾的那一刻起,在你们一再促成他纳妾的那时起,他们并不是夫妻了。”花氏道,“根据天元律,平民男子纳妾,便为犯法,其余挑唆之人,皆是从犯。
你们不签字也可以,明日我们就去县衙,告发你们的罪行!
到时,你们或是家产充公,或是发配,或是坐牢,或是杖刑,便皆由你们自己承担了。
要不要试一下?”
徐氏有些发憷,没有言语。
云氏见状,继续加了一把火:“当然,我们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
毕竟相识一场,好聚好散嘛!
只要你们好好的,不为难人,同意了和离了,我们就当没有春妮这件事,就不去告发你们。
如此一来,你们家便可不必贴着劳改犯这个标签了!
如此对大家都好的事,你们是聪明人,肯定会同意的,是吧?”
如此恩威并施,徐氏一个农村妇人,被左一句劳改犯右一句坐牢吓到了,正待点头之际,却听得宁强道:“话不是这般说的!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宏娃和明慧两人,虽说当初没有得到庄家的认可,但毕竟木已成舟,他们有四个孩子啊!
我们大人都可以无所谓的,可是孩子呢?
孩子是无辜的!
你们忍心拆散他们?
让几个孩子失去父母,被同龄孩子欺负吗?
明慧,简娃子还那么小,你忍心让他失去父亲或者母亲吗?
我知道,这次是宏娃子做错了,他不该鬼迷心窍纳妾,做下那种猪狗不如之事。
但是,这个主要责任在我,是我当初没有劝住他,没有教导好他。
你要怪就怪爹吧!
明慧,在爹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家最优秀的儿媳妇,因为你,宏娃子才变得越来越好,咱们家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的。
这些,爹都知道的。
这些年委屈了你了。
如今最苦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别和离了成吗?
就算是为了孩子!
你放心,今日当着你娘家人的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爹可以跟你保证:一定将那春妮赶出去,以后再不许宏娃子见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不能因为宏娃子做错了一次,就将他杀了吧?
你就原谅他这一次,以后咱们一家一定好好的,成不成?”
宁蓁蓁眯起了眸子。
好家伙,原来她祖父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啊!
将孩子扯出来对付庄明慧,可真是会攻心啊!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会因为孩子而妥协呢?
三言两语间,避重就轻,就说得庄明慧有些动摇了,这可不成!!
“呵!”
在所有人都在琢磨着宁强的这番话时,宁蓁蓁一声冷笑,打断了众人的思绪,迅速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宁蓁蓁目光微冷,直视着宁强:“祖父的话,未免太过好笑!
祖父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不能因为有人做错了一次就杀了他,这话,蓁蓁觉得不对。
人是会犯错,可是,人也知道,有些错能犯;有些错,一辈子都不能犯。
对于那些杀人犯,确实是只要他做了一次,他就必须死。
父亲做的这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家事,而是触犯到了律法了!
触犯律法的事,自有县老爷去判,自有大理寺、刑部老爷去判!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做主的!
这是其一。
第二,祖父说孩子无辜,孩子可怜,可是,造成他们失去爹娘失去家的是谁呢?
是父亲,是祖母,是祖父,是姑姑,是宁家一家子!
可祖父倒好,不去追究真正的罪魁祸首,倒是要来逼迫一个受害者?!
祖父不觉得,这般做错了事不知道自我反省,反而只知道道德绑架受害者的行为很无耻很掉价吗?”
庄家众人拼命点头。
他们一直觉得宁
强的话听起来好似是对的,但总觉着哪里有问题,可一时想不出来,听宁蓁蓁已说,便豁然开朗了。
是啊,做错事的是宁家人,到最后为什么还要伤得最深的明慧来承担这一切?!
不该是这样的!
花氏赞赏地看了一眼宁蓁蓁,冷笑一声,道:“宁家当家人说话真是好笑!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不闻不问,不劝不说,任由它发生。
如今事情兜不住了,你竟又站出来让人原谅!
这可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你这般当家,你家不落败下去也是奇迹!
今日咱们就不说那么多了,不管谁是谁非,我们都不想听,我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签和离协议,明日就去县衙和离!
你们若是真觉得对不起明慧,那便不要为难明慧了,签了吧!”
宁强脸色很不好看。
许是因为父母就在自己跟前的缘故,之前被吓傻了的宁莹突然间腰杆直了,底气也足了,她对着宁蓁蓁道:“蓁蓁,你如此忤逆你的亲爹,你的姑姑,甚至还呛你的祖父,你这是忤逆不孝!任何人都可以说我们,但你......”
“姑姑说我忤逆不孝那就算我忤逆不孝吧。”宁蓁蓁打断了宁莹的话,“只要能让我阿娘跳出你们家这个火坑,我便是忤逆不孝,便是被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花氏赞赏得看在宁蓁蓁:“好孩子!不愧是我庄家的子孙!”
云氏:“孝也要分情况的。
长辈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还一味地孝,那不是真正的孝,那是‘愚孝’!蓁蓁好样的,为了自己的母亲不惜被流言蜚语所伤,这才是真正的孝!
是大孝!
蓁蓁,舅母支持你!
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改姓庄!
我们庄家才是你的家!
谁敢说你半句不是,舅母就跟他拼命!”
庄敬亭也道:“对!以后蓁蓁你就跟着舅舅姓!你是你母亲的女儿,原本就是我们庄家人!”
宁家人个个脸色灰败,却也固执地不开口,仿佛只要这样,庄家人便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一般。
庄敬亭看向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坏主意的宁宏:“快签!否则,拳脚伺候。”
宁宏吓得一个激灵,再次拿起了笔,心不甘情不愿地蘸了蘸墨......
“娘!娘你终于好了?娘好了,是不是就可以陪我玩了?”这时,一直在外面玩的宁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