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海城门。
轰——!
城中心一座最大建筑的最顶层被一股巨大的内爆力炸得四分五裂,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开来。
无数碎片中,从爆心先后接蹱飞出两道身影,一青一灰,直指天穹。
灰影在前,青影在后。紧咬追逐着,似在亡命搏杀。双影之间闪光不断,正是内力比拼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的显征。一道道气刃互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相击般的锐啸之音。
灰影在上,是一双鬓须发斑白的老者,面相丑陋,偏又有一道巨大蜈蚣一般的长疤自右上颧骨处斜劈至左下唇角下方,而鼻端处蜈蚣腰部地方,恰好被削去了一部分。使得这老者面相非但奇丑无比,还非常可怖。
正是海城门门主海苍。
其下青影,截然不同。面白无须,黑发飘逸。只是唇角挂着一道鲜血,显然已是受了内伤。而这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出手猛辣,招招俱是拼命打法,却仍未伤及海苍分毫。
反观海苍,游刃有余之下,竟还有余暇戏耍于他。
“小兔崽子!你可是给你家爷爷道喜来了!”海苍得意忘形,反手向下劈出一道毒辣手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刁钻地切向青衣男子腰腹下方阴私部位。
青衣男子不敢托大,全力回防。厉骂一声“老牲口!你咋不死啊!”,格偏那道断子绝孙刀,顺势反手上抡,一招同样毒辣阴狠的刀气斩向头顶之人的腿股之间。
“海雅!你这鳖孙,想害你家爷爷断子绝孙哪!”海苍左小腿急缩猛弹,迅疾扫出一道光弧,光刃刃锋相切,叮嘤锐响声处,双刃相击炸裂,瞬息之间崩散于无形。
海苍格开这阴损毒招,立即面露阴狠之色,咬牙道:“老子今日就先断了你这不肖子的性命!”
话音未起处,海苍双腿已交错剪出两道平行气弧,斜向分别斩向海雅颈部和腰间。
此时海雅收招未尽,格挡已是不及。眼看双刀欺近,海苍心中暗喜道:“看老子不把你变成人彘!”
正得意处,忽见海雅突然以一个极诡异的姿势在空中生生将身体横向扭转横滚。竟不可思议地险之又险地避过这横斩而来的下斜刀。而身体旋转时,那一头飘逸长发如雨伞一般舒展开来,雨伞边缘被利刃削中,如削果皮一般生生被削去了一圈。
海雅气极败坏,暗咒老鳖咋不死,于旋转之中隐招已然发出。正借着海苍得意忘形之际,将气锥从自己发伞之间突破而出,竟又将自己那已被削去一截的长发切断了几缕。
气锥如针,目标太小,实不易察觉。而且又是从海雅黑发间穿出。海苍大意之下,难免会吃暗亏。及至气锥欺近身体四尺处才恍觉有异,猝不及防之下,拆招已然不及,情急中只得狂催内力,将护体结界集中在攻击点位置。
嘭!
海苍的胸口处如被人捣了一记闷棍。上半身体外衣物尽皆炸为碎片,乍然裸露出一身褶皱皮囊。而胸口处在这一击之下,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噗地一声,海苍狂喷着鲜血,被这一击之力向上推去,速度快如原地抛物。而口中的鲜血,如蛛丝般扯出老长一道。
海雅乘胜追击,使出连环斩,向上织出一片光网,意欲将海苍碎尸万段!
虽眼看胜局已定,海苍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一点,海雅心里非常清楚。
果不其然,重伤之下的海苍在被疾速向上推去之时,已然同样使出亡命打法,就在光网还未织就之际,以彼之招还至彼身。隐招于自己所喷鲜血之中,待得光网织就之时,气锥已如血锥,自网孔间直直射向海雅天灵宝盖稍下眉心处。
不过,海雅不是海苍。没那么容易放松警惕。就见他虽惊不乱,内力突然汇集于双掌掌心,催生出一个光度极大的雀卵大小的光球。迎着血光之锥逆势而上,根本就是硬碰硬。
海苍此时方才幡然醒悟:原来这小子的道行早已非同往日,先前那番示弱,不过是扮猪吃老虎。可恨老子直到此时才迷魂归来,差一点儿就把自己这条老命搭在这血的教训里面。
而海雅步步紧逼,根本就没打算给这老牲口喘息的机会,适才硬碰硬,就是为了抓紧时间,不给老东西留下任何可以逃命的可乘之机。
“海雅!你这不肖子!老子生你养你!你居然来追杀老子!”海苍心念急转,脑中闪过无数逃命办法,手上运力结起护盾,口里却还不肯住声:“恩将仇报的白眼儿畜牲!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要杀自己的亲爹!畜牲——!”
畜牲——!
骂得再狠,其实也没什么鸟用,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而本来想要出手的宇日逐星,原本可以父子连诛。然而此番情景,却让他一时也摸不着头脑。若真打实斗,海苍父子联手也未必便是宇日逐星的对手。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慕容蝶语。
只是连慕容蝶语也完全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莫非这污池中也有金鳞?
正思忖间,忽地一大片白雾在父子二人之间腾起,而那一片向上追击的光网,已然没入迷雾之中。
海雅暗道一声“坏
事!”随即屏息横向急避。
好大一片白雾,只听迷雾中闷哼连连,不想而知光刃织就的光网已然及体。紧接着不过片刻,再无声息自迷雾中传出。
海苍,生死不明。
这片白雾,乃是狗急跳墙的招势。是舍用一半的元气,自损道行近半,掺进自身精血所化剧毒烟雾。旁人及体便会身中剧毒。更遑论吸入肺腑之内。
海苍肯定不会因此而死,不然他用出此招岂非得不偿失?
无奈,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逃得过初一,却没想到还有七夕。逃之夭夭的海苍,正暗自庆幸拣回了一条狗命(他自己心里是这么说的),忽觉飞行受滞,这才惊觉已身陷囹圄。未觉之时,竟已陷入谁人牵引结界。
这一惊非同小可,刹那间心下一片拔凉:此人道行远非自己父子所能匹敌,此番只怕要阴沟里翻船,凶多吉少了。
此战海雅也是受伤不轻,甫一落地便是一口污血狂喷而出。双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剧咳不止。鲜血喷撒了面前一地。然心念还在快速转动,脑中不停地揣测着海苍可能逃往的去向和去处。
正无定解处,忽地‘呼腾’一声。一人形物事自空中某处砸落眼前。就地顺着好似抛掷之力滚了几滚才在离自己丈余处停了下来。
“老牲口!去死!”看清了眼前事物,海雅已条件反射般地一跃而起,单手劈刀,并不用内力,而是单纯地下意识地想要手刃了这老匹夫。
手刀切颈,却不料这老朽物已全无还手之力。不知为何,亡命相搏时半分不曾留手,此番任己宰割之时,反而竟一时下不去手了。
“怎么,下不了手啊,你这鳖儿不会愚蠢到突然念及父子之情吧!”海苍闭目待死,却未料到这小子竟没下得去手。这让他多少有点个失望:“知道老子为何给你取名叫海雅吗?就是老子料定你他娘的注定随了你娘的性,一辈子他娘的像个女人一样没出息!”
海苍开始冷嘲热讽,复而狂笑不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喉咙处一片凉意,随即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最后的意识中,他知道,自己的喉管已被切开。
“我娘,不是你这畜牲所能比得了的”他顿了一下,眼望别处,又道:“我娘深知情为何物,而你,……不过是畜牲”
这是海苍最后听到的声音。也是他最后所能知道的事……
……
海城门门主死了,是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
新任门主弑父夺位,而这一过程,那一位叫金鱼的女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错过。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是海苍的儿子,海雅的弟弟。是她被海城门门主海苍欺辱后的结果。
她怀中婴儿的父亲死了。她没有难过,也没有欢喜。她不知道该为谁难过,也不知道该为何欢喜。
海苍的妻妾很多,除了海雅的母亲,都是被他掳掠抢夺来的。
海雅的母亲死了,伤心而死。她饶恕了他曾经玷污了自己,无论是为了救自己,还是为了从别人手中抢夺自己。他终究还是为了自己挨了一刀。对此,她依然心存感激。
她好矛盾,从别人手中救下她的男人,最终还是欺辱了她。然而每当她看到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开解自己。最终,她还是放下了自己,选择饶恕他。
可是,狗,改不了吃屎,离不了粟秸攒。他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彻底的释放了自己内心的恶魔。
好多软弱的女子沦为他的胯下玩物;性子刚烈的女子只能以死来捍卫自己的清白。
海雅的母亲,再没有力量承受他的所作所为。
在一个美丽的圆月夜晚,那一个美丽而又孤独的身影,在凄冷的月辉中,殒没在蓝苍山……
金鱼像极了他的母亲,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善良,自然一般的质朴。
一年前的某个日子。海城门门人们把掳掠来的姑娘献在门主座下之时,海雅刚好在场。他对她一见倾心,潜意识里面的至深之处突生一个亦正亦邪的念头:绝不能再便宜了老牲口!
纵心机城府深沉如他,正坐在门主位上的海苍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忤逆的东西,而那些东西里面,暗隐着杀机。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会产生如此念头,为什么要说‘再’。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只有他,才配得上拥有这个姑娘。而这老畜牲与这美丽的姑娘相比,简直就是一坨屎!
金鱼太美,根本就不像是渔人的女儿。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惶惧。这让他的心里生出无限怜悯和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绝不能便宜了老牲口!他再一次地在心中吼到。像是在向门主宣战。又像是挺立在天地之间高声狂吼着,立下沉重磐石一般的誓言。任天地废去,也轮不到这老狗暴殄天物!
任蓝苍山的水在岁月中枯干,也决轮不到这老畜牲触碰到她的指尖!
而海苍,根本不在意他在想什么。
第一眼看到这一个美丽的姑娘那一刻,便再移不开视线。一切的老练,所有的深沉,去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