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无名宅。
萧戾面无表情坐在正厅主位,修长双腿分立,白皙手掌骨节分明搭在红木扶椅扶手上。
“宗主,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无忌和慎行并肩而立,神情俱是认真。
房间里安静得可听见外面一片落叶坠地之声。
“即刻传信去雪鹰谷。”
话音方落,无忌拱手辑礼走了出去。
萧戾掀眉看向仍站在中间的慎行。
“遗漏了什么?”
淡淡的话音夹杂着穿堂而过的秋风,无端增添了肃穆感。
“不是。”慎行眼神轮转,低下头去字斟句酌道:“属下只是觉得,和女子打交道,属下去更合适。”
萧戾挑眉,似在问信心从何而来。
“无忌话太少,做事死板,属下则不同,思维灵活,从小姐妹多,懂女子心思——”
慎行说起自己的优点如数家珍,话还未说完,萧戾手一抬,制止了他接着说下去。
制止之后,萧戾并未立即开口。
“宗主,属下说的是实话。”慎行有嘴说不清,有点着急。
“你是不是很闲?”萧戾前言不搭后语,问得慎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属下刚和无忌完成上一个任务,眼下,宗主确实还没安排新的。”
“去扫院子。”慎行睁大眼,看了看窗外干净如斯的院子,又看了看主子。
“属下领旨。”
沙沙沙——
没有一片落叶的院子中有个武艺高超之人在很卖力的扫着院子,关于扫院子,他已经琢磨出门道来了,等无忌回来一定要告诉他。
~~~
星耀苑中。
柳赫明噘着嘴不停地写啊写,脸上和手上均染上了墨汁,扔了一地的废纸团,桌面乱七八糟。
让去看望他的苏嫽无处下脚。
柳民已经捡了满满一桶放在了苑中角落,此刻累得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
见到苏嫽,如同见了救命恩人,较前两次的躲避不同,飞快到她面前请安。
“奶奶快劝劝小少爷吧,他这样赌气,气坏了身子骨可如何是好?”
赌气?
苏嫽视线无声转向柳赫明,见到她装没见到,说他在刻苦练习,不如说是在鬼画桃符。
依稀记得初见他时的顽劣,被训斥后他虽和她不亲近,却没这般反常。
“奶奶,看来那消息没错。”
繁花苑那位闲来没事总到星耀苑来。
一开始两人相处很好,虽以姨娘相称,却亲如母子,随着繁花苑来得越来越勤,柳赫明越来越乖巧。
“知道了,你先退下。”
柳民得了令,不敢有任何质疑,忙倒退了出去。
一个纸团滚到了苏嫽脚边,桌后小小脑袋抬也不抬,蹙眉蘸墨继续在纸上游走。
“赫明。”苏嫽忍不住先唤出声。
“小少爷,奶奶在叫您。”香堇在旁小声提醒。
……
“好了。”苏嫽忍不住走过去抓住细嫩柔滑的小胖手,把笔放回笔架上,佯装生气。
“见到母亲为什么不请安?”
不问还好,问了之后柳赫明呜哇一声大哭起来,推开苏嫽要往外跑,受伤的腿没好利索,泪眼婆娑没看清路,摔了个狗啃泥。
香堇在旁想笑,不敢笑,趴在地上的柳赫明正好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愈发委屈。
“你们走!都走!我不要你们来看我!”
柳赫明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闭眼胡乱挥动双臂不让人靠近,嗓门很大,哭得很伤心。
“柳赫明。”苏嫽站着双手交握,有几分严厉地看向地面毫无规矩的男孩,声音变得生硬。
“给母亲请安。”柳赫明从指缝中偷看到苏嫽是真的生气,抽泣着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恭顺辑礼。
两行眼泪仍挂在脸上,大眼委屈地看着她。
“过来母亲瞧瞧你腿上的伤。”苏嫽说着挥手,待他慢条斯理近了,蹲下身子,她正要伸手,柳赫明退后一步。
“非礼勿视。”柳赫明不高兴地提醒道:“我自己看。”
说着他弯下腰,卷起裤腿,猩红色已结痂,裤腿划下来遮住伤口,苏嫽也收回了视线。
“看看这是什么?”
香堇打开手中布袋,苏嫽伸进去后取出来时指尖上多了绿色的香栆。
看清楚她手中的水果后,柳赫明歪过高傲的小脑袋,眼神却瞟了过来。
“当真不要?”苏嫽将手缩回来,抬腿要走:“香堇,我们回玲珑苑。”
“母亲——”柳赫明慌忙喊出口,见得苏嫽脸庞的笑意,红了脸低下头去。
“甜吗?”
香堇没憋住,噗的笑出了声。
“你尝尝。”苏嫽将手里的那颗又递了出去,话没说完,指尖的枣已进入男孩嘴里。
又甜又脆的,比蜂蜜柿子还好吃。
“想不想去摘?”
苏嫽看着柳赫明闪亮的大眼睛逐渐失去光泽,暗淡,头也慢慢
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小脑袋摇了摇。
心是口非的表现让苏嫽有些意外,她看着他,想着如何开口。
“母亲您是不是想捧杀我?”
柳赫明忽地抬起头,眨着明亮澄净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她。
这——
“怎么会?”苏嫽被问得措手不及。
“我不是您的嫡出,进府时三番五次惹您,还害您差点被爹爹——被爹爹那么对待。”柳赫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柳世骏的行为:“您难道不讨厌我?”
不讨厌吗?
是讨厌的。
甚至一度想着将他养在膝下后用来钳制柳世骏——
至于捧杀,苏嫽不曾想过孩子的嘴里会蹦出这样的字眼。
“母亲一见到你是有些不喜的,不过后来——”苏嫽发现面对着柳赫明,比面对着婉蝶难多了。
“你是无辜的。”只能说这么多了。
苏嫽抬手想要抚摸他脸,伸出的手指慢慢缩了回去:“你是不是觉得母亲不应该待你温柔?”
小脑袋听得一知半解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复又摇头。
“今日你累了,不要再写了,可愿意陪母亲到苑子里走走?”
苏嫽温煦地问道。
“不想,苑子里什么都没有,不如斗蛐蛐呢,母亲可愿意让孩儿逗会儿蛐蛐解闷儿?”
柳赫明歪着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