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吃饱喝足,刚出房间,就碰上一个搂着妓女的醉汉。
醉汉年纪不大,立刻与虞洽卿对上了眼。
“洽卿兄!”醉汉喊了一声。
虞洽卿说:“英士,你胆子不小啊,敢光明正大带着烟花女子来汇中饭店。”
醉汉说:“现在慈禧和皇帝都死了,京城乱作一团,官兵根本没有闲心再抓我们这些闲人。”
“你这种革命派关键人物可不是闲人,”虞洽卿说,然后看着他怀里的烟花女子,又说道,“刚放松下来,你就开始花天酒地。”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醉汉说道。
王一亭等人似乎认识他,但都是摇了摇头,先行告退。
虞洽卿这才想起来给李谕介绍:“不好意思,这位兄台是上海青帮大佬,陈其美,字英士。”
李谕一开始听到“英士”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同盟会元老陈其美,也就是陈果夫、陈立夫兄弟的叔叔。
虞洽卿又给陈其美介绍:“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人李谕。”
“啊呀!”陈其美一把推开怀中妓女,惊讶道,“帝师可是文化人,我听不少人提起你。我有个拜把子兄弟,叫做蒋(校长),说在日本见过你,当时你与梁启超并肩而立。可惜我是个粗人,不懂深奥的学问,对你这种大学问家只能顶礼膜拜。”
李谕说:“客气客气。”
老蒋有好多拜把子兄弟。他号称有三不知,第一不知自己官职有多少,第二不知自己手令有多少,第三不知自己结拜兄弟有多少。
粗略估计一下,老蒋的拜把子兄弟也得有二三十个。
但其中最关键排名前三的,陈其美绝对位列其中。
陈其美是老蒋的大哥。
但陈其美这个人比虞洽卿还难评价,主要他太不像个搞革命的了,生活作风问题非常非常严重,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且还是帮会头子。
虞洽卿看了看窗外说:“有巡警在。”
陈其美得意道:“那个华人探长叫做黄金荣,是我们青帮的,自己人。”
陈其美比黄金荣还小了十岁,不过论在青帮的辈分,陈其美确实高。
陈其美是“大”字辈,在民国时期算青帮最高的辈分,后来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也是“大”字辈。
“大”字辈之后是“通”字辈,黄金荣、张啸林便是这个辈分。
而杜月笙更小一辈,为“悟”字辈。
李谕探头看到了黄金荣,他的特征蛮明显的,但一身法租界巡警服穿在身上,与自己印象中上海滩青帮三大亨的形象差距有点大。
虞洽卿说:“你真是色胆包天,让巡警给你把风。”
“他欠我人情,这点小事算什么?”陈其美无所谓道,然后又对李谕说,“精武武术学校的霍师傅同样时常提起你。”
霍元甲是李谕的救命恩人,李谕说:“霍师傅在上海?”
“对的,”陈其美说,“霍师傅是真的硬气,我们刚刚创立精武武术学校,为了打开市场,也为了杀杀洋人威风,霍师傅正准备在张园摆擂台挑战洋人。”
虞洽卿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此事,霍师傅在广告中豪言,‘世讥我国为病夫国,我即病夫国中一病夫,愿与天下健者一试!收各国大力士,虽有铜皮铁骨,无所惴焉’。现在上海传得沸沸扬扬,据说已经有洋人大力士应战,并且以一万两银子作赌约。”
李谕说:“一万两?”
陈其美说:“彩头确实大,但霍师傅答应了。”
虞洽卿说:“这可不是小数字,你们能拿得出?”
陈其美说:“又不见得输。”
“有点意思,”虞洽卿说,“擂台什么时候打?”
陈其美说:“明天,要不要去看看?”
李谕说:“当然要去。”
虞洽卿说:“我倒是想今天就看看这位霍师傅。”
陈其美搂过来妓女:“可以!不过你们要等等我。”
虞洽卿和李谕很无语,只能去大厅先候着。
有个法国领事还给李谕打招呼,拿出一册星战让李谕签了字。
门外的黄金荣看到后对小弟说:“虞先生身边的中国人是谁。”
小弟回道:“很厉害?”
黄金荣指着那边说:“你看,洋领事都没有理会虞先生,而是很客气地拿着一本书让那个中国人签字。”
小弟张望了一下,摇摇头:“探长都不认识,俺更不认识。”
黄金荣说:“应该不是一般人。”
小弟说:“在法租界,能让法国领事都尊敬的,咱们都知道,没几个。”
黄金荣想想也是,不认识的话,太辱没自己法租界华人探长的威名,于是整了整衣衫说:“过去问问。”
黄金荣走到李谕跟前,咳嗽了一下,然后说:“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李谕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需要报备?”
黄金荣呵呵笑道:“不是报备,随便问问。”
陈其美正好从电梯走出来,对黄金荣说:“黄探长,你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了!咱们帮会以后也要提升提升文化,多向其他帮会学习。”
黄金荣客气道:“陈先生。”
陈其美说:“洪门你知道吗?”
黄金荣说:“知道。”
陈其美说:“洪门大佬黄先生,还有洪棍孙先生都对李谕先生非常礼敬。”
“原来是帝师李谕!”黄金荣讶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您可是大名人,给中国人长脸的大人物!”
李谕随口道:“现在已经不是帝师了。”
陈其美继续对黄金荣说:“你平日里也多看看新闻,不要老出去喝酒上青楼。”
黄金荣心里嘀咕:这些事你干得比我少吗?
不过嘴上还是说道:“读书太累了,但我让手下人读报时,听说帝师在天津破了一桩让英国人、比利时人都头疼的案子。”
陈其美说:“什么案子?”
黄金荣心里又嘀咕:你平时也不看报纸啊。
黄金荣把李谕在天津制造了一台机器录制声波,从而打赢案子的事情告诉了陈其美。
陈其美赞道:“果然还是文化人脑子好使!”
黄金荣说:“我们也准备向洋人学一些巡捕探案最新技术,我看还要用到洋人做炼金术时的奇怪仪器,这方面说不定还要向帝师请教。”
李谕说:“如果是秉公执法、伸张正义、让人沉冤得雪,我肯定会帮忙。”
黄金荣拍着胸脯道:“这都是我们巡捕房的口号。”
李谕一头黑线,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说的话。
陈其美说:“还有一事,张园明天会打擂台,你好歹是个探长,不要让洋人动手脚。”
黄金荣说:“可是张园在公共租界。”
陈其美说:“你总归能和公共租界的巡捕房说上话,我再让青帮的兄弟们多多照应。”
黄金荣说:“我明白了。”
陈其美又对他说:“怡红小姐就由你的手下送回去吧。”
那名妓女对陈其美扬了扬手绢,娇滴滴道:“哥哥以后常来找我。”
——
当晚,在精武学校中,李谕和虞洽卿见到了农劲荪与霍元甲。
陈其美已经醒了酒,不住说着:“喝酒实在误事!我竟然多付了一倍钱!难怪怡红小姐对我这么周到。”
虞洽卿笑道:“这句话你说过不知道多少次。”
李谕问道:“农先生、霍师傅,你们准备得如何?”
农劲荪是个比较谨慎的人,他说道:“挑战的是位英国大力士,不过听闻他算不上什么武技超群之人,但嘴巴着实臭,经常讥讽中国人是‘东亚病夫’。”
李谕问道:“这种擂台比武,应该会先定好规矩吧?”
霍元甲说:“已经在报纸上公开声明,不得使用指戳、足勾等中国武术技法。”
李谕说:“你就不禁点洋人的技法?”
霍元甲说:“其实打起来,顾不得了太多。”
李谕说:“望一切顺利。”
陈其美说:“我对霍师傅很有信心,他教我的那几招,我在帮会里试验过,太好用了!”
陈其美在武术方面,可以算霍元甲的弟子,只不过时间有点短。
霍元甲的准备很充分,到了第二天,穿着一身短打衣服到了擂台,但等了半天后,英国大力士竟然没有露面。
农劲荪说:“弃权了?”
陈其美说:“你说得太好听了,明明是怯战。”
李谕说:“让记者好好报道出来,效果比真打一场还好。”
只有霍元甲感觉有劲使不出。
此事在报纸上很快扩散开,引起了很大轰动。上海滩随之引起一阵学武浪潮,精武学校的名声瞬间打响。
李谕对霍元甲和农劲荪说:“霍师傅今后要小心日本人。”
霍元甲不假思索:“日本的柔道术?还是空手道术?我对它们都有研究,均有临场对敌的手段,不足为惧。”
李谕说:“擂台上不担心,担心的是擂台外。”
农劲荪听懂了李谕的意思:“我会多加小心。”
李谕说:“如果日本柔道会或者空手道会向霍师傅挑战,一定提前告知在下。”
霍元甲笑道:“你莫不是要来给我助威?”
李谕说:“对,助威。”
他们根本不知道日本人有多险恶。
霍元甲很感动:“本人绝不会让诸位支持我的朋友失望。”
——
李谕最近又收到了从欧洲过来的一批信件。
首先拆开了大佬爱因斯坦发来的一封信:
“尊敬的李谕院士,已经有数个月未曾与你联络,这短短的几个月仿佛很长。因为我的身边又没有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