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家。
在魏然关门的时候,奶奶依旧对着门外望眼欲穿,她那双湿润的、浑浊的双眼一刻也没从爷爷的身上移开过,直到大门被完全关上。
这一家子人里,一个变成了怪物,一个受了重伤。
说来也神奇,门完全关上之后,外面的厮打声似乎完全被隔绝了,仅仅一门之隔,却如隔开了两个时空。
尹川的身体上此时青一片、红一片,他自己脸色也不太好。魏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默默说了一句:“奶奶,对不起。”
奶奶看了她一眼,苦涩的挽起嘴角:“没事,你们俩没事就好……”
“外面那群鬼怪伤了爷爷,真的救不回来了吗?”魏然抬起脸问道,脸上划下几道泪痕。
奶奶叹了一口气,接着忽然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他们是鬼怪?”
奶奶的问话有些奇怪,林焕也忍不住面露疑惑。
“囡囡,你忘了么?我们才是彼岸之人……咳咳咳!”奶奶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直接猛烈咳嗽出声,虽然咳得十分剧烈,可她咳不出血。
魏然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瞪大眼睛,但是她看到奶奶突然咳嗽,又赶忙担忧地问:“奶奶您怎么了?我去给您烧点水……”
“没事,我没事。”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焕却开了口:“我记得高粱杆……是有辟邪驱魔之效果的。如此说来,我们其实,已经……?”
林焕的话还没说完,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直接跌倒在地。
“尹川!”魏然急忙去扶他,好在没有让他磕到自己,可林焕没有回应,似乎已经晕过去、失去了意识。
“奶奶,他的伤好像很严重,怎么办?”魏然问道,此时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不停重复着“怎么办”。
“他并非身体受伤,”奶奶望着尹川的身体,慢慢解释着,“他是魂魄受了伤。普通的药物也无法医治我们,只能靠时间来疗愈。你就让他先卧床休息两天,养精蓄锐吧……”
“囡囡,我有点累了,我先回去歇着了。你啊,可不要再乱跑了,就好好照顾他吧。”奶奶说着,便慢慢起了身,留下一个孤单的背影。这次奶奶连命令都失去了几分威慑力。
爷爷走了,她一定很伤心,只是不想过多的表现出来……
如今,院子里只剩下她和昏死过去的林焕。魏然抹了抹眼角的泪,用力把尹川的身体拖进了屋中。
她将尹川安放在床上之后,自己又如行尸走肉般扑通一声坐在了凳子上,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让她至今都难以消化……
魏然叹了口气,接着慢慢闭上眼睛,思索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首先,第一个疑点便是“生物钟”。他们为何要昼伏夜出,今日之情景似乎道出了答案。
百鬼夜行……
他们才是真正的鬼。
而老人的那两个命令,其实是保护魏然和林焕。这房子的大门似乎代表着某种屏障,只要白天不随意打开、进出,惊扰到人类,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若打开了房子大门,就会造成时空错乱,他们本来处于“彼岸”可能会误入“此岸”,再加上发出聒噪的声音,直接让“人”受惊,于是那人一个个拿着辟邪之物高粱杆便打了过来。
怪不得他们嘴里说的不是“去死”而是“魂飞魄散去吧”,谁在打架的时候还有空说如此优雅的语言?不都恶狠狠的骂对方去死么?
这种语言,更像是对鬼神的一种诅咒,不让他们踏上轮回之路,只能留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么魏然夜晚见到的各种行人,是否和她为同类?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鬼。
那么这一切就可以得到合理解释,夜晚属于鬼,白昼属于人,正常情况下他们互不相干。若有人昼伏夜出、鬼夜伏昼出,便会受到伤害……
这条不成文的规则约束着这村庄的每一个人,以及每一只鬼。
可是,既然已经变成了鬼,又为何一定要结婚?还有那个“鬼市”里逃跑的鬼新娘,真的被献祭了么?自己也会踏上献祭之路?
爷爷奶奶拼了命保护自己,甚至爷爷完全化为厉鬼去攻击人类,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却就是为了保证自己被献祭?这一切实在太矛盾、太荒唐了。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表象迷惑住了。
魏然又想到了副本的任务的某条提示——向死而生。这四个字到底在告诉她什么?
魏然此时脑子已经一团乱麻……
她越想越困,并且此时身体也累到了极点。最后抵挡不住潮水般袭来的困意,直接一头磕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魏然似乎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各种事物,且如记忆碎片般向她泼洒而来,她一会儿以为是梦,一会儿又以为是现实……
她在一条望不到头的狭窄小道上走啊走,路两边各种各样的古式建筑,它们也不断向前、向后延伸,没有尽头,没有结尾。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她自己。她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自己踢到一个东西,而且这疼痛感真实的可怕。
魏然猛的惊醒,才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刚伸腿的时候确实踢到了墙。
由于睡姿不对,魏然感觉整个下半身都坐麻了,此时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原来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尹川,睡的十分安详。
魏然伸回了腿,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砸在自己的脚背上,给她吓了一跳。
她打开没起到什么作用的灯,接着蹲下身往桌角小心翼翼的望去。只见那里竟然是个暗格,刚刚被她一踢,表面微微往外凸起。
魏然一惊,她伸直了胳膊去拉开那暗格,里面好像是一厚沓纸条。
这难道是囡囡以前藏起来的东西?
魏然直接把纸条全都拿了出来,接着一张张摊在桌子上慢慢看了起来。
这纸条数量很多,而且像是一些往来信件,大多数落款人都是一个名叫“余深”的人,听名字、看笔迹应该是个男子。
这信件的内容,无非是该男子对囡囡的爱慕、思念之情,还勾勒了许多美好愿景。他在信里写道:囡囡,希望能和你白头偕老。
囡囡把这些信件尽数收藏,足以看到她对该男子的爱意,可以看出彼此两情相悦。可惜,世事无常,囡囡却成了“彼岸”之人……
不仅成了鬼,还被许配给一个叫尹川的陌生男鬼,这怎能不叫人悲伤?
在纸条的最下面,还附上了囡囡的心愿:我希望和余深永远在一起。还有,和我最好的姐妹周诗尧一起,她和她的爱人,我和我的爱人……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在这心愿纸的下面,好像还藏着一张纸条,唯独这张纸条被层层折叠成小正方形,面积很小的放在最底层,几乎让人注意不到它的存在。
魏然小心的打开这尘封已久的纸条,发现这竟然是一张女子的画像。
可她看清画上的人脸之后却慢慢惊得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