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围了好几个人,周泽武在县城送完货开车回来的时候路过,听见这吵吵闹闹地就下来看看。
顺带用车灯照亮了这边。
被秋意染黄的草地上躺着一抹娇小瘦弱的身影,女孩浑身湿透,娇嫩的脸蛋透着毫无血色的白,身上盖了件单薄的外衫。
似是下一秒,就能直接封棺送火葬场。
走近一瞧,周泽武才辨认出躺在地上没了声响的人是周芷柔,围在旁边的正是周洪和袁彤。
他纳了闷了,周芷柔不是才从县医院里回来没几天吗?
见袁彤哭得像是送葬一样,他没好开口问发生了什么,只着急地说:“我有车,赶紧先送去诊所找大夫瞧瞧吧!”
“桐斌已经去请纪大夫了。”周洪心里着急,还得安慰哭得快要晕过去的妻子,一时也是心累。
一道清秀的身影推开货车副驾驶的门,边朝岸边跑了下来,边喊道:“哥!出什么事了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周洪一怔,迷茫地看向周泽武,“泽楷回来了?”
周泽武点点头,嗯了一声。
周泽楷在车上待的心神不宁,见大哥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估摸着情况严峻,就来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借着货车打下来的灯光,走近一瞧,他霎时脸都吓白了。
周芷柔跟周泽楷说得上青梅竹马,年少时周芷柔也追求过周泽楷。
奈何那时周泽楷一心想着读书,取得一番成就,能让母亲不再过苦日子。
于是隐藏了内心对周芷柔的那份情愫,毅然决然地离家继续念书。
初中开始住校,一直到现在大学,只有长假时会偶尔回来一趟。
纵然年少时那种情窦初开已然被时间冲淡,但再次见到童年玩伴,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周泽楷的心依旧抽痛着。
他跪倒在周芷柔身旁,抬起双手想要施救,却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了周桐斌的叫喊:“纪大夫来了!”
纪菘蓝直直冲下草坪,甚至因为太着急,没站稳脚,整个人朝前摔了一跤,从斜坡上滚了下来。
爬起身后,都顾不上痛不痛,抓起掉出来的针灸包,连滚带爬地跑到周芷柔身旁,直接跪下了。
“有没有做急救措施?”她边展开针灸包,边着急地问。
袁彤摇摇头,“没有,我们什么都不懂,不敢乱动她。”
纪菘蓝不再盘问,掀开周芷柔身上盖着的衣服,解开她胸口的纽扣,两手交叠开始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无论她怎么按,周芷柔都没有任何反应。
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急救,周芷柔口腔中才吐出一口水来,但人还是没有意识。
纪菘蓝挑了几根银针,开始针灸。
全程,周泽楷就怔愣地看着有条不紊、雷厉风行的纪菘蓝。周桐斌嫌他碍手碍脚,将人拖开了。
扎过针后,又是重复地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接连吐出好几口水后,周芷柔才悠悠转醒。
“醒了醒了!”周桐斌又高兴又想哭,抱着妹妹哭得稀里哗啦的,“你吓死我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哥说啊!”
纪菘蓝镇静地收好银针,头也不抬地开口道:“她身子差,感染风寒很麻烦,有什么问题回家给她洗个热水澡再问。明天到诊所来取药。”
“对对对!快把你妹妹抱回去!”周洪急得眼眶都还是红的,又朝纪菘蓝鞠躬道谢:“纪大夫,这次又麻烦你了!你救了我女儿两次,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医生的职责罢了。”纪菘蓝起身,揣好针灸包,依旧是荣辱不惊的神情,直言道:“出诊的诊费高些,明天取药的时候跟药钱一并算吧。”
早就习惯了纪菘蓝的不近人情,周洪频频点头应下,拉着妻子赶忙回家照顾女儿去了。
周洪几人一走,纪菘蓝这才注意到还盯着她发愣的男生。
男生穿的简单朴素,透着一股书香气,细软的短发盖到眉毛,带了副眼镜。
身材偏瘦,个子比她高些,站在高大健硕的周泽武身旁就像只小鸡仔。
打量了男孩一番,纪菘蓝转眼问周泽武:“他是你弟?”
“对。”周泽武瞥了眼还在愣神的弟弟,一巴掌过去将人唤回神:“喊人啊!发什么呆?!”
“纪大夫好。”周泽楷嘻嘻地笑了,礼貌地跟纪菘蓝握了握手,开始套近乎:“纪大夫,你的医术在哪里学的啊?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我也是医学生,能不能跟你探讨一下学术啊?”
他以为大家都是学医的,会更熟络,有更多话题聊。
谁料纪菘蓝当场冷了脸,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你是医学生,刚才为什么不救人?”
那双精明的狐狸眼里淬着寒光,别说是周泽楷了,就连周泽武见了都没由来打了个寒战。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周泽楷被吓得声音都在抖,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拿到毕业证,不能行医,怕弄出问题了……”
“你是怕万一出问题,会坏了你的名声,会影响你的前途?”纪菘蓝微微挑眉,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那你怕不怕周芷柔就这样死在你面前?你怕不怕以后每次想起自己明明有机会救她却见死不救而感到良心不安?”
“我……”周泽楷语塞,话都在理,他无法反驳。默默垂下头,接着挨骂。
纪菘蓝也没轻易放过他,接着道:“刚才我要是来晚一步,周芷柔就没命了。你作为一个医学生,不知道溺水的人肺部充水堵住呼吸是会窒息身亡的吗?别跟我说你连最基本的溺水急救都没学过。哪怕你不是学医的,作为一个大学生,这点常识应该有吧?连最简单的胸外按压你都不敢做,更别说以后进手术室握手术刀了。”
越说,纪菘蓝就越是激动,她没法看着畏手畏脚的人成为医生。
哪怕学习成绩再好,顺利拿到毕业证,这样的人当了医生也只能是害人罢了。
她气得扶额,重重叹了一声,冷冷吐出一句:“你根本不配做个医生,趁早换个专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