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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沉冤

禁军统领又道:“属下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些尸骸最长的已死有十几年,最短的不过两三年,骨头上有几处重伤,多半是被人生生殴打致死的。”

“那密室是满是鲜血,墙上猩红一片,又藏的异常隐蔽,有两层架子掩护,安置在费大人的书房里,若是常人,一定瞧不出端倪来。”

他沉下语气,细细的将自己眼见之事一一道来,越讲屋内的气氛便越凝重,越讲费源的脸色便越惨白,等这统领说完最后一个字,费源如同脱力,直接瘫倒在地上了。

许氏也一脸震惊:“怎么会,这....怎么会!”

在场众人,就是顾知微也没想到费源竟真的凶恶残极到如此地步。她袖中的手愈攥愈紧,显然是强忍着怒气:“看来费大人这些年,害人不浅啊!”

在一旁听审的众人也纷纷开始高声谴责,有的大喊砍头,有的大喊入狱,一些年纪不大的姑娘,听得胆战心惊,一些妇人则掩着手帕,擦一擦通红的眼眶。

秋娘已死整整十年,这十年里,费源不仅不曾收敛,反倒愈演愈烈,大抵是当年秋娘一案的脱罪让他觉得,只要有权势,只要有靠山,杀死几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也无妨。

从那往后,他三番两次便勾搭清白女子来府,若有看得上的,要么言语威胁强行留下,要么便如同当日的秋娘一般,稍有挣扎便痛打一顿,有时费源喝了酒,手下没轻没重,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关进那间暗无天日的密室,从此再没人知晓。

此刻证据确凿,具具骸骨皆是费源的死证,他深知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此刻如同抽了魂一般,任由侍卫拖拽着,被扔进了大牢。

顾知微对他已厌恶至极,但到底还是有用,隔了两日,她去大牢看时,费源已经生出白发,颓唐坐在草席上,形容枯槁。

顾知微懒得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道:“费源,如今你犯下重罪,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本宫听闻你家中有一对年迈的父母,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女儿,真不知被你牵连至死,他们可愿意啊?”

话音一顿,她又道:“你被处死已是必然,但本宫还可以给你另一条路,只要你能写下摄政王在朝中和夏境所有的势力,本宫可以保你的家人不死。”

闻言,费源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太后娘娘别再异想天开了,我已和摄政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名单在我手上,他尚且不会动我的家人,若我将这名单给了你,难道他就不会杀了我一家老小?”

这话不错,谢淮宴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若费源成为废棋,那他一家几口便是真的必死无疑。

倒是顾知微心软,纵然拿此事作为要挟,也绝不会滥杀无辜,费源心里清楚的很呢,又怎会让她如愿。

“太后娘娘别白费口舌了,我一个将死之人,什么也不会再怕,就是天大的酷刑,我也不会松口!”

“费源,谢淮宴是什么面目本宫比你更清楚。”

见他油盐不进,顾知微怒道:“你以为你守口如瓶他就能放过你们?做梦!本宫此刻给你机会你不选,往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言毕,顾知微又气又恼,摔上门走了。

果不其然,正如她所料,当夜便有人假扮成狱卒模样,想混进地牢来。索性顾知微留下的眼线见机行事,见那人一副长年习武的身段,便猜出多半是个刺客,及时出手救下费源一条命。

那把飞刀离费源只差毫厘,他惊疑不定,话语间透露出一股疯狂:“你是谁的人,你到底是谁的人!是不是摄政王,是不是摄政王派你来的!”

那刺客自然不会开口,见事情败露,干脆吞下早早藏在嘴里的毒丸,不出片刻,便七窍流血,毒发身亡了。

此时大牢里乱作一团,顾知微接到消息刚刚赶来,又听另一伙监视费府的人回来禀告:“太后娘娘不好了,方才有人在费府纵火,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一把大火从书房烧出来,火势极大,咱们的人手根本就不够用!”

闻言,费源又扑过来,目眦具裂:“怎么就不够用了!我的老父老母,我的妻子女儿都在府里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啊!”

“费大人,不必再救了。”

那人沉默了一瞬,道:“那火势大的吓人,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费府便已葬身火海,就是再派去几十个人,也没用了。”

末了,又小声嘟囔道:“这火原本是从书房烧起来的,刺目如同鬼火,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连累整个费府化作一片焦土。”

那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费源却一字不落的都听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顾知微经历过生死,也见惯了生死,费源此人,十几年来作恶多端,十恶不赦,谁又能说没有

父母教导无方的缘故,谁又能说没有妻子劝诫不严的缘故,但那又如何呢?此间种种,连同那些亡女被掩藏的十多年光阴,皆在此夜,化作滚滚浓烟,自此烟消云散。

“费源,本宫早已对你说过,谢淮宴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恶人债自然要有恶人偿,你既然不愿意还,如今老天爷收去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你可后悔了?”

顾知微冷冷看着他:“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这名单你是写,还是不写?”

费源闭着眼,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一声,像是恨,又像是无奈,只不住的长叹道:“我憎恨的保下我命,我侍奉的夺我所爱,荒唐,真是荒唐!”

“太后娘娘,将笔纸拿来吧,我跟在摄政王身边已有些时日,他很放心我,交我办了不少事,今夜我就一字不落的写下来,往后全凭娘娘定夺。”

事已至此,费源终于认命。他心如死灰,早已没了再斗下去的力气,就着一张草席,他跪在地上,一笔一句写下自己经手的大小事宜,见过面的官员朝臣。

等他再抬眼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他看向自己一双沾满墨痕的双手,如同深沉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