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瑜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没有说出口。
任青揪心的老泪纵横:“王爷,我们快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游公公,快去让章太医过来。”
顾怀瑜被任青扶着往王府里走,刚过正门又停下脚步空荡低沉的声音叮嘱道:“找到览山的踪迹,如果他真的和南疆古苗有着脱不掉的干系,不管是不是李靖国的子嗣,也不用只会太傅,直接拉去巡抚司。”
“是!”
酷暑难当的京都下了一场突入袭来的暴雨,大雨滂沱接连三天,洗去了暑热,空气带着湿润的气息和微凉的风。
柴房却成了重灾区,倾盆的大雨滴滴答答顺着破烂的瓦片渗入房内,地面积水成洼,打湿了裤腿鞋袜。
沈姒被逼的没有办法,脱下外衫铺在满是脏污的床上,抱着膝盖坐在外衫上看着地上的积水,望着窄小的线窗出身。
有时候分不清究竟身在何处。
已经第四天了。
不知道览山把她藏在哪里,她除了听到那几个南疆武士用发音奇怪的南疆语交流,剩下的什么活物都没有见过。
览山一天三四趟的问她私章画的怎么样了?
“还画不像?”
览山死气沉沉的看着沈姒,手指扣着弯刀满是压抑的怒火。
沈姒害怕的指着顾怀瑜的私章:“这私章纹路复杂特殊并且和篆书交织缠覆,更别提花押的字了,笔势复杂难以一气呵成。这可是摄政王的私章,要是一两天就能让别人学会,岂不是谁都可以仿制传达命令?”
不光在话上糊弄他,沈姒还在画私章的时候大程度上靠近私章,但在一些容易发现的小细节上出错。
让览山明明看出她在努力了,但是私章难以仿制程度之高将那些骂人的话通通堵了回去。
她一边糊弄着览山,一边思索着前世记忆,试图弄清览山到底想传达什么命令。
沈姒记性不好,再加上龟奴的闲谈断断续续,左一句右一下的,她只能是想起来哪儿是哪儿。
她无聊的看着窗外,脑子里重复回想着被览山抓走前和顾怀瑜相处的那一夜。
那天夜里的那枚印章,让沈姒总觉得再哪里听过。
好像确实听到过摄政王丢过一次私章,那次京都被全面封城,只进不出。
私章好像被盖到了一封什么信上。
沈姒揉揉脑袋,那个时候她已经被困在望烟楼一年,按照晚娘的话,她和谢言正逃婚后沈青安没有办法,让府里最小的那个女娘沈芷柔嫁进去了。
所以很可能是沈芷柔入府做了什么事,偷走了顾怀瑜的私章,盖了一封信。
这件事如何发展定论沈姒不知道,只是听龟奴说京城足足封城了大半个月才得以解禁。
好像是顾怀瑜为了追回那封信,纵马急追,从马上跌落了........
沈姒撑着小脑袋,心里却咯噔一下,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幼时好像也有一个人坠马。
朦胧的记忆里逐渐变得清晰,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幼年的沈姒看着正厅里一身素白的漂亮哥哥转头向身后美眸皓齿的阿娘问道:“阿娘,阿娘~哥哥为什么看不见鸭?”
“明珠乖。”阿娘温柔的将她抱在腿上:“你怀瑜哥哥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你乖一点,陪着哥哥,不许问哥哥眼睛是怎么受伤的好不好?”
“啊?可是我.....”小明珠一听犯了难,小手抠着衣衫上的珍珠:“可是我想出去玩儿......”
阿娘捏捏小明珠脸上的软肉,笑眯眯的道:“你不喜欢漂亮哥哥吗?你一个人玩舍得让哥哥在旁边只陪着你?不想和哥哥一起玩儿吗?”
“我们小明珠这么可爱,哥哥一定也喜欢。你要是能让哥哥陪你玩儿,阿娘就带你你前几日喜欢的蝴蝶面首,怎么样?”
蝴蝶面首,那是三岁的小明珠最喜欢的一套首饰,做工精美,宝石繁复,上面的金镶玉蝴蝶嵌于弹簧之上,翅膀随风轻颤,像真的一样。
她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沈姒猛的睁开眼睛,所以顾怀瑜这次也会为了追那封信坠马?
她并不想看见那样的以后。
想到顾怀瑜,心里越发的难受了,她长长叹口气,争取再想想前世的记忆。
“哗啦叮咣哗啦叮咣。”
门口响起锁链声,览山开门没有进来,站在一旁恭候。
进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妖艳的男人,不同于顾怀瑜的秾艳,他长得十分女气阴柔。
“就是她?”
男人打量了沈姒一眼,声音轻柔似鬼魅的问道。
“回公子,正是。”
沈姒第一次看见览山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
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欧阳府的大公子欧阳甫。
她没想到这位被陛下召进宫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览山是即将叛变逃走的异族。
欧阳甫和他熟识,所以欧阳太傅也私下里和南疆有联系?
更甚至,通敌叛国?
沈姒愣怔着一双杏眼,被关在柴房里好几日
,蓬头垢面,那双杏眼仍然纯真无垢,黑白分明,像夏日里清凉的薄荷。
她刚这么猜测,欧阳甫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王妃恕罪!”
“?”
这怎么还跪下了?
沈姒澄澈的杏眼轻眨,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欧阳府转头对览山怒喝:“览山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解开王妃!”
看上去,览山绑架沈姒的事好像没有告诉欧阳甫,欧阳甫非常不赞同览山的做法。
但是,沈姒没有欧阳甫的动作产生一星半点的好感。
这群同属欧阳甫的人极有可能是利益出现了纠葛,欧阳府不可能清清白白。
欧阳甫的脸上满是害怕:“摄政王这几日全城找人,东西南北的城门四处戒严盘查,说是荣国公世子的妹妹丢了,京兆府的衙役,王府国公府的护卫,甚至还有巡抚司的锦衣卫!”
“览山!你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敢绑架王爷的妻子!”
览山被欧阳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无所谓的耸耸肩:“绑都绑了。”
“那你还不解开?愣在这里作甚?”欧阳甫起身对着览山骂道。
“为什么要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