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嫦看见他，神情中有爱有恨，但更多的还是悲凉。
“时岫白，你能不能放过我？”
凌嫦声音中只有乞求。
时岫白皱眉，他轻启薄唇，冷冷道：“你伤害音儿，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凌嫦摇头，浑身有些瑟瑟发抖。
“我没有害她……而且，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惩罚？
只不过是被关在下等人的地方，她就受不了了？
那她让音儿失去双腿，这辈子再也跳不了舞，谁又能替音儿承受这残酷的痛苦？
“远远不够！”
凌嫦瞬间白了一张脸，原先她也憎恶过凌音设计陷害她，也想告诉所有人，这一切都是凌音的自导自演。
可在黑市受到生不如死的虐待后，她明白自己根本无力撼动这些参天大树，眼下她只想要活下去。
沈榆恨自己现在条件受限，内心不带脏话骂了八百遍后，她拉了拉文予离的袖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文予离：……
他微微抬手，地上的金子从车窗里弹了进去。
时岫白不动声色看了眼金子砸在木板上的痕迹，那金块已经入嵌在地板上，可见投掷者实力颇深。
他丝毫不惧，“我与云江宗颇有渊源，阁下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云江宗！
沈榆握紧了拳头。
然而下一秒，凌嫦拦在了沈榆的面前，她扬起脸，问心无愧道：“我被卖入黑市，就和你们任何人都没关系，我欠凌音的已经全部还完，往后的日子里，祝你们白头到老！”
时岫白压下眼底的晦暗，低声道：“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这天下，就没有我时岫白找不到的地方！”
这么嚣张？
说不出话回怼的沈榆干着急。
文予离开口：“不必那么麻烦，你直接来蓬莱。”
时岫白的话被掐在了嗓子眼，蓬莱，那是云真仙人的地盘。
大家谁都没想到文予离说话这么直接，一时间空气静默下来，谁也没能接上话。
见话题结束，文予离带着沈榆和凌嫦御剑离开。
看着凌嫦离开的身影，时岫白紧咬牙关，胸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愤怒。
凌嫦那个女人就这么离开了？当真是便宜她了！
回去的路上又在一处城镇歇了脚。
巧的是，这次停留的地方竟然是之前打败妖族的城镇。
文予离之前就听说过沈榆在这里打败了妖族，但看着家家户户挂着白绫的悲怆氛围，眼眸里还是染上了一层哀伤。
沈榆和凌嫦住进了客栈，凌嫦照顾人体贴周到，她手脚麻利做事稳重，为人也没有什么架子。
沈榆写字与她闲聊，问她想不想回去复仇。
凌嫦叹气：“那是我爹娘和妹妹，我总不能回去把他们都杀了，那在世人眼里，我又有什么立足之地？”
沈榆笔尖顿了顿，接着写道：可你受了那么多苦，蒙受了那么多的冤屈，真的甘心？
凌嫦给沈榆倒了杯花茶，塞到她手心里让她暖手。
“我现在只想远离他们，我受的苦就当是我轻易相信他们的恶果，小姐，前尘往事我已不再追求，今后我只想跟着你！”
各人有各志，她既这么说，沈榆也歇了看热闹的心思。
她再次抬笔写道：我和你不一样，人若犯贱，我必制裁。
凌嫦笑道：“小姐是大英雄，以后还请小姐保护我了。”
好说好说！
沈榆笑眯眯点头。
凌嫦看了眼窗外，轻声道：“这座城镇好奇怪，好些个人家挂了白绫，一时间会有这么多人去世？”
正巧此时有小二来给她们送热水，凌嫦顺口一问，小二面色惨然，声音带着哭腔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去世的，可都是之前被妖族抓走的苦命孩子和女子！”
“妖族？这里还有妖族？”凌嫦吃惊。
小二想到难过的事情，眼角淌下两行热泪，他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妖族已经被云江宗一位仙子灭了，但救回来的那些人寿命被那妖族吸收，活不过多久，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没了命。”
“啪嗒”一声，沈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稀碎。
她竟然不知道，这里就是当初待过的城镇！
救回来的孩子……都没命了？
还有那个绿衣小姑娘！
不！
沈榆定了定心神，她当初给了那姑娘一颗回血丹，定能保住她性命！
看到沈榆焦急的脸色，凌嫦连忙上前扶着沈榆。
“小姐，怎么了？”
沈榆拉着她要往外走，凌嫦不敢耽误，将沈榆带到隔壁文予离的房间。
文予离还未睡，得知沈榆听到镇中孩子去世的消息，下意识看了眼凌嫦。
凌嫦被看得低下头，她明白文予离的怪罪，可不知者无罪，她也不知道这件事对沈榆有这么大的影响。
文予离伸手拉住沈榆的手，将她带至桌边，将她手中塞了
一支笔。
[那些孩子里有个绿衣小姑娘，她有我的回血丹，我想知道她有没有事！]
写到最后，沈榆的字迹都有些颤抖。
文予离拿起纸条，他吩咐凌嫦给沈榆多穿些衣物，随即先行一步出了门。
过会儿，文予离回来接上沈榆。
夜色朦胧，夜晚的城镇完全是一片死寂，家家户户关紧房门，风吹过挂在门前的白绫，细听之下屋子里还有轻微的啜泣声。
三人拐过街角小巷，最后停在一狭窄的门户前，见门上面没挂在白绫，凌嫦松了一口气，对沈榆宽慰道：“小姐，可以放心了，这户人家没有挂白绫。”
沈榆的眉头才舒展下来。
文予离上前敲响了房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谁啊？”
开门的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一双眼警惕地看向三人。
他的身上有一股糖的甜腻味儿，沈榆鼻尖微动，确定这就是绿衣小姑娘的家人。
“我们来找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她是你的女儿吗？”
听到文予离的描述，中年男子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之色，他作势要关上门，不耐烦道：“是我女儿，她不在家，你们别来了！”
她那样年纪的女孩子不在家能在哪？
沈榆跨步上了台阶就要强行进去。
文予离拦住沈榆，他眸中微动，男人便失了力气再也关不上门。
意识到文予离并非凡人，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