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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癫

卫漓狂笑不止,笑得嘴角都裂开流血了。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是他调教了她,是他成就了她。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许知淮,没有现在的朱卿若。

这还不算赢吗?

许知淮被他癫狂的笑声深深刺痛。

不杀人也可以诛心。

这就是卫漓,绝不手下留情。

许知淮垂眸看他,静静地恨着,等着。

等他笑完了,她才开口道:“王爷方才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从前王爷是怎么调教我的,我也该原样奉还。”

一盏茶后,卫漓十指全被剥掉了指甲,他还是很能忍的,全程一言不发,哼也不哼。

许知淮亲自给他包扎伤口,动作小心,语气温和:“王爷今儿一定很尽兴吧。笑也笑过了,爽也爽过了。”

卫漓皱眉闭眼,呼吸急促,精疲力尽的身体再也发不出癫狂的笑声。

许知淮幽幽看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手指重重按在他的伤口,用力道:“陛下是先皇血脉,是名正言顺的长公主。陛下和你不一样。你从出生起就是奴籍,卫漓,你是一个失误,你永远比不上我的安儿,你也休想脏了她的人生。她不是你的女儿,你不配。”

诛心而已,她也会。

卫漓咧咧嘴,却笑不出来了。

几日后,许知淮盛装陪同朱卿若一起上朝,以无比平静的语气宣告,摄政王病情反复,需安心静养,从今起朝中大事,全由陛下一下做主。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他们早就收到些风声,没想到是真的。

卫漓这么一病,皇极卫的大权就落到了太后娘娘的手里了。

许知淮今儿露面,无非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件事。

下了朝,许知淮陪同女儿一起来到御书房,三位尚书大人正在那里等候。

他们是来为陛下出言谏策的,顺带关心一下卫漓的病情。

许知淮清楚他们心里的算盘。不过想要探探虚实,见风使舵。

许知淮大大方方道:“三位都是朝中重臣,哀家该对你们实话实说,其实摄政王爷不是病了,而是……疯了。”

想想也可笑。

卫漓明明已经疯了三十多年,时到今日才有人为他“正名”。

许知淮精致的眉眼,微微往上一挑,带着几分凌厉的锐气:“王爷把皇极四司交给了哀家,其中这份深意……各位大人也心里有数吧。千万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就好欺负,哀家要你们竭尽全力地辅佐陛下,谁敢趁机作乱,别怪哀家翻脸无情,赔上你们几十年的老脸,还要连累着家人一起遭殃。”

“臣等谨遵娘娘教诲,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身为人臣的本分。”

“如此甚好。大家和和气气,平平安安。”

许知淮轻轻一笑,笑容艳丽而冷傲。

朱卿若看着母后风淡云轻的模样,暗暗松了口气。

她们母女俩好久没有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独处了。

满室寂静,微风轻拂。

朱卿若终于能像小时候那样,枕在母后的怀里,软软糯糯地撒娇。

许知淮抚一抚她的长发,凝视她的侧脸,忍不住又想起卫漓说的那句话:你的女儿也是我的。

朱卿若某个下意识的神情,像极了卫漓。

这是骗不了人的事实。

许知淮的心脏猛地被刺痛了一下。

“母后,摄政王真的疯了吗?”

“嗯……”

“好可怕!他为什么那么坏?”

许知淮拖长语气:“他本就是个疯子,如今只是更疯癫了些。”

朱卿若蹙眉,沉吟许久,突然问了一句话:“母后,我是不是卫漓的女儿?”

许知淮怔了怔,当即扶起她的肩膀:“陛下说什么?”

朱卿若垂下双眸,弯长的睫毛挡住心事:“我不是父皇的女儿,我都知道的。”

许知淮急了:“谁说的?告诉母后,谁乱说的?”

朱卿若用力摇摇头:“谁敢在我的面前说这样砍头的话呢。没人乱说,是我自己猜的。父皇被卫漓杀死的那天,我听到了也看到了。”

这么多年,她从未主动提起过这件事,更不敢在母后的面前问起,怕伤她的心。

许知淮欲言又止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真相是什么,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朱卿若含泪微笑:“儿臣只是问问罢了,儿臣只想做母后的女儿。”

许知淮满眼心疼地望着女儿,斟酌语气道:“陛下是先皇的长公主,也是先皇唯一的血脉,陛下只要记住这个就行了。”

朱卿若埋头在母后的怀里,无声流泪:“儿臣知道。”

许知淮抱紧女儿:“以后,任何人提起卫漓,陛下都不要怕。他们没有证据,只靠着一张嘴说说而已。陛下千万不要委屈自己,要杀鸡儆猴!敢污蔑皇室荣耀者,杀无赦。”

朱卿若闷闷地“嗯”了一声。

“母后,我何时能去见一见卫漓?”

许知淮莫名又紧张起来:“陛下不必去见他,他看不见了,剩下一张嘴毒得很。陛下何必去听他的疯言疯语呢。”

朱卿若一脸坚持:“我要见他,儿臣有些话,想亲口对他说。”

许知淮久久沉默,仍是摇头:“我不想陛下去见他。”

“母后,儿臣不怕他,请母后成全。”

许知淮无奈点头。

昏暗的房间里,终日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又酸又苦,就算打开门窗通风也散不尽。

卫漓披头散发地坐在椅子里,长袍赤足,整个人都被粗粗的绳子牢牢捆住,脚腕上还扣着两条沉重的铁链,让他无法动弹,寸步难行。

许知淮本想陪着女儿一起进去,却被朱卿若轻声阻止:“母后不要进去了,我一个人进去,让秦牧跟着就行了。”

许知淮犹犹豫豫地停下脚步,站在门口。

秦牧把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卫漓本是垂头丧气地坐着,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才缓缓抬头,他的瞳孔是灰白色的,憔悴的脸上仍带着几分倨傲的神情。

朱卿若缓步上前,一双藏在宽袖中的手,暗暗握紧。

她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不要怕。

朱卿若在距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站稳脚步,目光幽幽,将面前这个惨兮兮的男人上下打量。

这就是曾经威风凛凛的青衣侯,曾经只手遮天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