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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黑

“等?”

许知淮缓缓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亦如他从前无数次蔑视过她的样子,语气淡淡道:“我对王爷的期待还多着呢。”

卫漓凝眸看她,他的视力太过模糊,连她的神态表情都看不清了。

他听着她在自己的耳畔低语:“我要亲眼看着你坠入黑暗的深渊,看着你垂死挣扎,看着你像一条残废无用的老狗匍匐在陛下的脚下摇尾乞怜!卫漓,我要看着你生不如死!”

许知淮重拍他的肩膀:“这是你欠我的。”

冬天之后,卫漓的眼睛完全毁了。

他再也看不见了,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终日蛰伏在黑暗中,静静熬着。

一日三餐,许知淮总会按时出现,带来她精心准备的饭菜,然后一口一口喂给他吃,不容拒绝,不可反抗。

朱卿若曾想跟随母后去看一看,却被许知淮出声阻止:“陛下,王爷大势已去,陛下无需介怀。朝廷的事,陛下可以多倚重弘文馆的两位大学士,陛下的启蒙师傅吴大人也是个稳妥忠心的。”

朱卿若观察着许知淮的气色,有些担忧道:“母后您又瘦了,儿臣想让母后和儿臣一起住。”

许知淮微微一笑:“陛下长大了,不需要我日日陪伴了。”

朱卿若攥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凉凉的:“母后,卫漓已经是个残废了,母后何必还守着他,大不了赐他一死……”

话语间,杀气乍现。

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许知淮反握女儿的手,暗暗用力:“凡事不要冲动。沉船还有三千钉,卫漓把持朝政多年,根基太深。我和卫漓纠缠了十多年,不敢粗心大意。狡兔三窟,更何况是他!眼下宫里是安全的,可外面,一定还有他的人,得让他全都吐出来。”

折磨,只有永无休止的折磨,才能让他服软开口。

朱卿若更急了:“要审问,也是刑部的事。”

“不,皇极四司比刑部的势力更大。如今,他们看似是服从的,可心里还忌惮着卫漓。一个活人总比死人有用,等陛下握稳朝政大权,卫漓自然就可以不用留了。而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儿臣心疼母后,母后陪着那坏人熬了十多年,何时才能解脱啊?”

许知淮望着女儿悲伤隐忍的脸,也不禁红了眼眶:“用不了多久了,陛下。我和卫漓这段孽缘,终究要有个了结的。”

朱卿若咬一咬牙:“我真恨他。”

许知淮揽过女儿的肩膀,轻轻拍抚:“不要恨他,他不配!一个哀哀垂死之人,还有什么要紧的。”

朱卿若吸吸鼻子,用力点头。

许知淮一出书房,就见锦婳急匆匆地领着秦牧过来请安。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许知淮笑盈盈地打量着秦牧,柔声道:“哀家有小半年没见过你了。”

这孩子的脸长开了,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的朗逸。

“卑职该早点去给娘娘请安的。”

许知淮笑得更慈爱了:“今儿难得见到你,陪哀家一起走走吧。”

“是,卑职送娘娘回宫。”

许知淮正好有两句话要交代他:“哀家准备让你去禁军历练半年,当然,还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秦牧稍稍犹豫:“卑职去了军中,陛下怎么办?卑职是陛下的近身侍卫,该事事以陛下为重。”

许知淮站定脚步,温和道:“哀家就是为了陛下的以后,才要让你去军中历练。朝廷各方势力混成一盘散沙,兵部的水更深,将来陛下还要指望着你呢。”

秦牧明白其中厉害,当即点头:“卑职愿听娘娘的吩咐。”

“事情还需慢慢安排。不过,陛下一定会很舍不得你的。”

许知淮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这些年多亏有你。”

朗朗少年,未来可期。

傍晚时分,宫婢们才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登时吓得不敢进去了。

许知淮蹙眉,命侍卫将门窗打开,透着日光,她看到瘫坐在椅子上的卫漓,他低垂着头,满口鲜血,像死了似的。

“啊!王爷死了!”

宫婢们轻呼一声。

许知淮却不信,径直朝他走过去,伸手摸向他的脖颈,发现还有脉搏跳动,随即冷冷吩咐:“慌什么,召文太医过来。”

文子轩匆匆赶来,见卫漓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便知是中毒的反应。

许知淮站在床边,看着卫漓苍白凹陷的脸,幽幽发问:“他还能熬多久?”

文子轩犹豫一下,才道:“回娘娘,王爷恐怕……熬不过来年开春了。”

“三个月?”

“三个月也是勉强。”

许知淮面无表情,幽幽道:“无妨,三个月也够了。哀家日日对着这张脸,早已疲倦厌烦……”

一碗参汤吊气,再针灸通脉。

卫漓又醒过来了。

他一开口就唤许知淮的名字,呓语恍惚。

许知淮默默站在床边,看着他无力挣扎又虚弱勉强的模样,久久才应了一声:“王爷。”

卫漓听到她的声音,胸口剧烈地起伏,一双手想抬也抬不起来,只攥了攥掌心:“原来你还在。”

“我会一直在王爷的身边,看着王爷咽气的。”

卫漓闻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沾血的牙齿:“好啊。”

许知淮见他还笑得出来,眸光微沉:“王爷昏睡这么久,耽误了用药的时辰,现在该补上了。”

说完,她一手拿过药碗,一手掰开他的嘴,劈头盖脸地往下灌。

浓苦的药汁堵不上他的嘴,他咳嗽不止,满身狼狈,还在低低发笑:“本王不会死的……咳咳咳……”

许知淮见他还嘴硬,又道:“这药凉了,端一碗热的来。”

卫漓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想到她此刻是何种表情。

因为她的脸,她的五官,她的每一个神情都牢牢刻在他的心里。

卫漓气喘吁吁的狂笑,睁着一双灰白的眼,继续道:“不管你是许知淮还是冉宁珂,你和本王都是一样的人。别忘了,你是本王一手调教出来的,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哈哈哈,所以你赢了就是我赢了!你永远摆脱不了我,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