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指尖,白到透明。
它轻轻地,勾住卫漓修长的食指,无力地乞求着。
许知淮眸光闪烁,藏着无数细碎的光,她神情悲郁,支离破碎,只残存着一点点意念。
她见到卫漓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心软了。否则,他绝不会冒着被太子怀疑察觉的风险,在今晚出现在她的病榻前……也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抓住卫漓的心软,就是抓住他的软肋。
她要成为他的软肋,成为他的弱点。
“救救他……我们的孩子……”
许知淮哀婉低求,伴随着一声哽咽的叹息,她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眼角也随之滑落晶莹的泪滴。
卫漓正在床边,僵着伸出的那只手,任由许知淮轻轻勾住,直到她晕了过去,那只无力的手也慢慢垂下。
下一秒,他反手一把抓住她无力垂下的手腕,细细的骨头,脆弱得不堪一击,凉得好像没了温度。
卫漓低眉垂眸,凝着掌心那一抹冷白,对着瑟瑟发抖的郎中道:“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说的话吗?”
郎中吓得一个寒噤,忙跪地求饶:“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
“这一大一小,不许有任何闪失,否则,你满门皆死。”
卫漓低哑的声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致命的诅咒。
“是是是……”
卫漓轻轻放下许知淮的手,又看了看她毫无血色的脸,视线缓缓移动,最后落在被子下面隆起的肚子,耳边不断响起那句“我们的孩子……”
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在他的眼里只是一团混沌的血肉,没那么重要,也不是毫无分量。
郎中小心翼翼觑着卫漓的一举一动,见他居然撩起长袍,坐在床边,专注且冷漠地望着许知淮苍白的脸。
若她安然无恙的时候,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只有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他才会稍微“好心”一下。
锦婳红肿着眼睛,还不忘侍奉在许知淮的左右,卫漓幽幽看她一眼,忽而道:“你主子的秘密瞒不了多久了。”
锦婳闻言浑身哆嗦一下,怯生生地看向卫漓,随即猛然磕头求饶,嘴里呜呜咽咽。
卫漓冷冷道:“用不着求我,伺候好你的主子吧。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活到现在。你的舌头,你的小命,都是她的。。”
锦婳连连点头,忙用袖子胡乱地擦拭自己的脸。
半个时辰后,许知淮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卫漓的脸,他还没走……他果然心软了。
“嗯……”
她从鼻子里轻轻地呻吟一声,卫漓随即俯身下来,凑近她的脸,在她楚楚可怜的脸上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许知淮,你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许知淮眸光一闪,亮晶晶的。
“孩子,我的孩子。”
卫漓又凑近一分,鼻尖离她颤抖的嘴唇极近:“孩子没事。”
许知淮的眼睛又亮了一下,瞬间安心下来。
没有讽刺,没有威胁,没有轻蔑,他终于能平平静静地和她说一句话了。
因为她有血崩的征兆,所以之后的日子里都要卧床静养,直到平安生产。换句话说,许知淮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而且,就算如此仔细小心,这孩子也未必能保得住。
郎中坦言道:“若是能熬过八个月,就算早产也有一点希望能活下来。”
许知淮闻言默默看向卫漓,眼神既彷徨又无助。
卫漓也察觉到了她的软弱,便故意道:“现在才觉得害怕,晚了。”
许知淮听了他的冷言冷语,又默默闭上眼睛,心想:他仅剩下的那点心软是不是已经用尽了。
谁知下一秒,卫漓又道:“不用担心,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静静地躺在这里,殿下也会对你深情怜爱。”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有让人心疼的本事。”
这夸赞来得极其突兀,又格外真实。
许知淮再度睁开双眸,望了卫漓一眼,又匆匆别开视线。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谭,探不到底,摸不到边。
卫漓一直坐到天蒙蒙亮,才起身离开。
许知淮在半梦半醒间,稍稍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的脸,时近时远,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当朱宿星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冲入内间。
和卫漓的沉稳冷静不同,他显然将自己陷入了全然的慌乱。
他抓过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颤抖着想要说话,艰难发声:“淮儿,对不起。”
许知淮勉强微笑,有气无力道:“殿下没有对不起我。”
朱宿星听见她和自己说话,只用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轻柔地摩擦着,恨不能将脸埋入她柔软的掌心。
昨晚他吓坏了,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担惊受怕。
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
他不能失去她!
朱宿星像是想通了什么,抓住她的手,低头细细密密地吻了下去。
无比郑重,无比怜惜。
许知淮隐隐觉得他一定想好了什么。
朱宿星决定了一件事,他要从酆都侯的手里“抢走”那座奉仙宫,他要拿回属于朝廷的一切,自己的一切。
卫漓得知此事,第一反应不是反对,而是好奇。
“殿下想要逼酆都侯乖乖就范,恐怕是不可能的。只是殿下为何突然对那座宫殿有了兴趣?”
朱宿星的眼睛仍有点红红的,让他温和俊秀的脸多了几分杀气。
“那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野心。我想要的就是这些……我要让淮儿在那座美轮美奂的宫殿里生下我们的孩子,我要让她享受在京城从来不曾享受过的荣耀与奢华。我要给她最好的。”
卫漓略略挑眉:“殿下所言极是。臣这就去准备安排……”
朱宿星抬眸看他:“你有几成把握?”
卫漓沉吟片刻:“现在只有三成。”
朱宿星不解:“什么意思?”
卫漓继续道:“长公主已经传信过来,她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一旦她到了京城,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