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决定，开年之后本朝先在南直隶的淮安府和扬州府两府试点，委派徐少使为钦差大臣，主持推广田税新政。”
“在南直隶成立稽征卫，委派信安伯张辅为稽征卫指挥使，协助徐少使推行新政。”
朱棣此话既出，那就是一言九鼎。
下面反对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先做试点，这已是谨慎之举，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说到信安伯张辅，也就是后来的英国公，是河间王张玉嫡长子，也是朱棣的大舅子。
因为张辅妹妹在北平就嫁给朱棣，现封号‘昭懿贵妃’。
他是皇帝陛下的绝对心腹，目前是中军都督府都指挥佥事，兼京师翊林卫指挥使。
派他去担任稽征卫头领，相当于朱棣的耳目跟着，对整个田税试点是一种监督。
“微臣遵旨。”
徐钦毫不犹豫，出列接过这项使命。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实属意料之中。
正当徐钦等大臣尚在讨论具体细节时，郑和进来禀报，说淇国公丘福有紧急事宜面圣，人已到了殿门口。
他来干甚？
朱棣和徐钦几乎都在疑惑。
不过，两人的出发点却大不同。
“让他进来吧。”
丘福不是奉诏进宫，想必有紧急军情吧。
朱棣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而徐钦猜测到丘福大概听到些什么风声，便带着一些证据证言等，忙急慌乱地进宫来见朱棣。
“启奏陛下，盛庸、平安等旧朝降将，一直对新朝怀恨在心，图谋不轨，臣这里拿到了一份证言证据，请陛下御览。”
娘的，什么乱七八糟都禀奏到朕这里来了。
朱棣明显不悦，但丘福是一等国公爷，中军左都督，这个颜面还得给。
他用手指了隔壁，随即移步偏殿准备另行处置。
在偏殿坐定。
朱棣低着头，一边看着刚递上来的证言证词的文案，一边随口问道：
“朕刚收到一份由应天府尹转呈过来的奏折，说是兀良哈三卫兵卒强抢民女，扰民乱民，可有此事？”
丘福似乎胸有成竹，他拱手道：
“回禀陛下，兀良哈都是蒙元人，喜喝酒打闹，骚扰周围村民之事时有发生。”
“臣数次派员上兀良哈惩处违纪兵士，他们都有所收敛。”
朱棣听罢，点头称是。
燕军中是个什么情况，朱棣心知肚明。
这些年他举着奉天靖难大旗，虽极力约束部下军队，沿途不许扰民，不许烧杀抢掠。
但他的兵马大都是临时招募进来，东拼西凑，实际很难约束。
大敌当前，他经常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格，愿意随他们，只要情难就成。
四年苦战，大家都是在提着脑袋玩命。
而兀良哈三卫属于塞外蒙族勇士，他们的纪律就更加一言难尽。
所以，丘福所说的，他就信了七八成。
“听说盛庸的江防军，当场抓了正在强抢军人家眷的兀良哈三卫几个百户，还有一个千户，可有此事？”
丘福闻言大声叫屈，“陛下冤枉啊，江防军跟兀良哈三卫的兵卒，因为几个女人他们争风吃醋，相互打起来了，哪里来的什么军人家眷呵。”
“臣已经派人过去了，把双方相关人员都关押了起来，等待朝廷审讯后处置。”
“陛下，盛庸江防军乃建文降将降卒，我军进城之后他们才被迫投降，但一直心怀异志，随时准备谋反。”
“老臣以为应该立刻将其打入天牢，一查到底，看他还有多少建业同党，必须一网打尽！”
朱棣听罢眉头微皱，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
“来人，把隔壁的徐少使传唤过来。”
“……”
没有多久，徐钦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嘴里还打着哈欠。
朱棣看了他一眼，顿感恼怒。
“徐少使，你这是怎么回事？”
“身为臣工要尽忠职守，你怎么敢如此无精打采上朝来议事？”
没想到徐钦不但不请罪，还一脸苦涩，道：
“陛下，你可冤枉微臣了，刚在正殿舌枪唇剑一个多时辰，都是微臣独自应对，着实有些困倦。”
“这几日为了土地田税政策，微臣日夜撰稿，苦思冥想，这才有了现在较为完整的计划。”
朱棣闻言这才深吸口气，情绪稳定下来沉声道：
“你的确是不容易，但这是暂时困难，明年开春再来次春考，又可以选拔任用一批读书人。”
“言归正传，朕对通政司呈送上来的奏疏当中，发现有弹劾兀良哈三卫进入江防军营，强抢军人女眷等事宜，这事你怎么看？”
“什么，还有此等奏疏？”
徐钦装出一副无辜模样，沉
声道：
“微臣认为必定是有人心怀不满，恶语中伤兀良哈三卫，微臣太过忙碌，出了纰漏，请陛下治罪。”
此话中有话，朱棣当然是听出来了。
可这个丘福却有些愚钝。
也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反应不过来。
朱棣沉吟少许，道：
“少使！你说是自己一时疏忽，才把奏疏给递了上来？难道这也是有人故意想抹黑靖难新贵吗？”
“这种败坏我朝名誉之事，务必要查清楚，一查到底。”
“拟旨，让刑部、都察院、还有大理寺，进行三司公审此案，查清楚是非曲直。”
“通政少使徐钦，明明是该交与都察院或五军都督府办理的奏疏，却偏偏送到宫里，朕的御案上。”
“这是严重失察，念你刚调任没几日，就罚你半年俸禄，退下去吧！”
徐钦闻言则气得脸色铁青，陡然瞪大眼睛。
娘的，本来这几日我就累成了狗，不但没赏却还要罚扣工钱，而且还是半年。
这日子没法过哦！
冷眼旁观的丘福，见到徐钦被皇帝臭骂一顿不说，还被罚没半年俸禄，高兴得差点发出叽声。
“陛下，微臣最近神经衰弱，睡不好吃不香，浑身无力，微臣想告病休半年。”
的嘞，半年工钱被无端扣除，小爷我不干了。
这小子敢撂挑子？
“你…”
朱棣气愤之下他下意识地抓起案几上的花瓶。
“陛下，微臣肚子疼先告退！”
徐钦吓得不轻，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这把朱棣整得下不了台面。
让宫内侍卫把这臭小子抓回来，先投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