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防军。”
是目前盛庸辖制的江防军？！
徐钦大吃了一惊。
“江防军是建文降军，现隶属于中军都督府辖制，盛庸应该去找丘福才对，或者是朝廷都察院。”
“他们为何要把奏折通过应天府，往朝内廷送呢？”徐钦疑惑道。
“听说盛庸去找过丘福几次，人家连个照面都不愿意打，都察院没人敢受理他的投诉。”
“而应天府尹是建文旧臣，对此深表同情，这才让盛庸曲线投诉，想把这事闹到皇上那里。”
吴用哭丧着脸说道。
敢情这事朱棣还不知道？
盛庸是降将，封号‘平燕将军’，是建文将领中杀死燕军将士最多的一位。
他跟丘福朱能和兀良哈三卫，在济南府和东昌战役中，有过数次生死大战。
朱棣差点死在东昌。
张玉、陈亨燕军大将，以及数万燕军都死在那里。
他们这些人，对盛庸恨之入骨，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他。
现在，朱棣登基之后，靖难新贵们开始对建文降将，进行秋后清算了。
娘的，真是冤家路窄。
关于在六合古道驿站遇刺这件事，徐钦这些天苦思冥想，派人做了一番调查之后，
认为朱高煦是藏在幕后主使，而丘福则是马前卒，是他亲自出面安排。
徐钦现在是辅佐大胖的重臣，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设法除掉。
朱高煦目前不敢抛头露面地轻举妄动。
他不可能派出汉王府死士去暗杀，除非脑袋瓜子被驴踢了。
这万一让父皇与母后知道了真相，他这辈子休想再当上储君。
朱高煦不动，锦衣卫纪纲更是不可能。
他虽然对徐钦不感冒，但目前他只听命于朱棣。
魏国公世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倘若没有朱棣旨令，他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当初在天牢里朱高煦让他对付徐辉祖，他以为是朱棣的暗中指示。
可后来徐妙云大闹天牢，朱棣的态度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犯不上啊！
而丘福没有这些顾忌。
他是濠州人士，北元统治时期他就是个兵痞，后面参加红巾军。
期间，他在江淮一带结交过不少江湖好汉。
朱棣藩镇燕地，他随军调到北平行都司，先是任燕山卫百户。
到朱棣起兵时，他已是千户，卫指挥佥事。
现在的他兵多将广，兵源来路不明，许多加入燕军前，曾经是马匪盗贼，江湖上杀人越货的凶犯。
他暗中指使一个心腹出面，拿出钱雇江湖浪人去做，不显山不露水。
从上次刺杀现场分析，来的十几人都不是什么专业杀手，武功不高，杀人手段也是十分低级。
反正已经扛上了，利用这次机会，想办法把这厮拉下马来，至少给他和身后的朱高煦，一点颜色瞧瞧。
让他知道徐府公子不好惹。
徐钦想了想，对吴用吩咐道：
“这样吧吴参议，你挑出几份证据详实的奏疏，塞进递给宫里的题本之中，就当是咱们一时疏忽。”
“别主动得罪人，毕竟牵连到整个靖难新贵集团，也不知陛下的态度，先投石问路。”
吴用听罢连连答应，“少使大人英明，下官马上去办。”
……
翌日下午。
朱棣在年前召开最后一次朝堂廷议。
前去廷议的除了六部三司的首领，还有黑衣宰相姚广孝，太子朱高炽。
当然，还有通政司少使，东宫詹事府少詹事徐钦。
来之前，吴用悄悄告诉徐钦，奏疏‘夹带东西’已递进宫里去了。
关于上次在勤政殿与七学士，共议土地和田税改革之事，就在上午，徐钦和太子一起跟姚广孝做了沟通解释。
姚广孝博学多才，他听了之后连声赞好。
三人估计，陛下这次廷议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个土地与田税改革。
当他们三人到达武英殿时，奉旨前来庭议的十数位大臣，都已到位。
就专等他们三人。
迟到不能怪徐钦，主要是太子肥胖，气喘吁吁地走得太慢。
还不如六十八岁高龄的妖僧。
对于太子的迟到，朱棣脸呈愠色，但见姚广孝同来，他不便当庭训斥。
臣工们都是手持象牙朝板低头弯腰站立，唯有太子和姚广孝赐坐。
“诸位爱卿，再过几日就是大年三十夜，过了子夜，就是本朝永乐新纪元的初始，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朕承天命，当与诸位爱卿一起，开创永乐盛世。”
朱棣这开场白说得漂亮，富有激情诗意。
谁说他口才不行了？
“陛下英明，我等誓死效忠，为永乐盛世而鞠躬尽瘁。”
“……”
下面十数位大臣一起唱诺，众人拾柴火焰高。
“好好，接下来由徐少使先说一说，开年永乐朝将要推出的土地田税方面的政策内容，请各位大臣商议。”
朱棣话锋一转，面向徐钦说道。
徐钦则胸有成竹，他出列施礼之后，就把‘摊丁入亩，取缔徭役，官绅一体纳粮当差’的三大主张，详细作了讲解。
不出所料。
他的这三大主张一出，颇有惊天动地之气势，现场一下子乱了。
场内各种表情都有。
接下来是现场辩论会，双方唇枪舌战。
十几个重量级大臣，除了夏原吉支持，蹇义弃权，其余的都投反对票。
廷议期间朱棣并未干涉，任由徐钦一人舌战群儒。
而他让姚广孝和太子到他御案前，三人边听边交头接耳地开着小会。
娘的，朱棣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经常性让小爷单枪匹马地去趟浑水、挡枪子。
一个多时辰下来，徐钦口若悬河，唾沫横飞，说得头皮发麻，嘴唇都开裂了。
“诸位爱卿，庭议先停一下，朕与姚少师倾听了一下，大家主要担心的是，这三大主张颠覆了太祖既定方针，怕引起社会动荡？”
“这个朕考虑过了，颠覆太祖既定方针这个说辞不妥，几十年过去了，各项制度改善与改良，这是必然的。”
“至于说到社会动荡，只要朝局稳定，下面动荡不可怕，合理合规的朝廷进行调解说服。”
“不合理合规的，朝廷强行推广，有骚乱的派兵镇压。”
“变革就是革命，咱们就要革门阀豪绅大地主的命，徐少使在奏折中说得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