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解毒之事,傅云徵的表现没有和之前那般漫不经心,突然道……
“你可知,当年我是如何中的万骨枯之毒吗?”
之前佛桑对于傅云徵中毒的始末好奇的不得了,也曾数次旁敲侧击的问过傅云徵,但傅云徵每次都会找到话题岔开。而傅云徵身边的留白等人,自然也不敢提。
没想到今晚,傅云徵竟会主动提及……
“是圣上?”
佛桑想着今日徽宗的表现,心中也猜测了七八分。
之前佛桑还一直以为傅云徵中毒的事情与傅云端和金家有关,但现在看来,五年前的金家还没成气候,而傅云端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五年前对傅云徵下毒,能让他隐忍不言,只字不提的,这个人只能是徽宗了。
但……
谁知傅云徵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是我自己。”
“什么?这是为何……”
佛桑震惊的同时……心中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求生而已。”
傅云徵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的声音,仿佛是在说一件与他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佛桑看着那一张俊美清冷的面容,今日让她震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此时此刻她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半晌才讷讷道:“根据医书记载,万骨枯之毒是天下至毒,却也是习武之人的至宝,它会让人在短时间内提升内力……”
“当时儋州之变,我虽侥幸活着回到长安,但身受重伤。”
“长安,从来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它的凶险远在儋州千万倍。在长安等着我的,不是一线生机,而是……无尽的深渊地狱。”
夜色已深,此时宫城之上身为兵部尚书的江雁行看着东宫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都未曾收回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环佩响动的声音,紧接着是熟悉的馨香,只见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出现在江雁行的身后。
“公主殿下……”
夜色笼罩在这九重宫阙,在灯火摇曳下,江雁行看着数十年过去依旧容貌美艳的妻子……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从前的妻子,没有逃避闪烁,神色平静的行了礼。
长公主此时见到江雁行,也不似从前那般剑拔弩张,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身上带着天家贵女惯有的矜贵雍容气度,嘲讽道:“听底下的人说,护国公今日亲自带人抓刺客竟让刺客跑了?看来,一向英勇的护国公,现在已不比当年了……”
听着长公主嘲讽挖苦的声音,江雁行苦笑道:“微臣惭愧。”
见江雁行一再退让,长公主目光骤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道:“不过五年的时间,怎么就变了这么多呢?”
“五年前护国公从边境带着重伤的太子回到长安,立下不世功勋,要与本宫和离的时候,可不是今日这般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呢!”
提到五年前旧事,此时方才还一副澹然神色的江雁行,面上闪过了一丝痛楚的神色。
“五年前……”
他喃喃自言,仿佛又想到了泗水城的那些殉城的兄弟,那一场灭城之灾。
五年过去了泗水城那满城的白骨冤魂,又该向谁伸冤?
是早已死在战场上的楚萧,还是……
长公主见楚萧许久没说话,顿时柳眉一竖,正要兴师问罪的时候,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楚萧那一脸痛楚的神色。
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是啊,对于楚萧而言,这些荣誉、功勋,都是用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还有十万枯骨换来的。
她不该提五年前的事情……
一向高傲的长公主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愧疚之意,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二人之间气氛时,只见江雁行身边的心腹常悦匆匆过来道:“国公爷您在这儿啊,豫王殿下有请……”
这话传完了,常悦这才注意到江雁行身边的长公主,顿时像是被人点了哑穴一般张大了嘴,支支吾吾道:“殿……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哼!”
长公主冷笑一声,将原本到嘴边准备道歉的话重新咽了下去,拂袖离去。
绣满了刺绣、镶嵌了珠子的宽大袖子抽在了常悦的脸上,跟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似的,常悦也不敢喊疼。
只等长公主离开之后,常悦这才捂着脸龇牙咧嘴的问江雁行:“主子,您又怎么得罪长公主了?”
江雁行淡淡的看了常悦一眼,道:“谁让你在她面前提及豫王的。”
常悦……
得,主子吵架都是他的锅呗!
常悦叹了口气,默默的接下这口锅,神色凝重的说道:“不过豫王的人正等着您呢,这半夜三更的请您去王府,恐怕是为了今日太子的事情……”
提及今日之事,就连常悦都不得不感慨道:“要说这太子还真是运气好啊,今日就连圣上都动了杀心,他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也
难怪豫王回如此不安了。”
闻言江雁行却是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道:“太子若单单只是运气好,如何能走到今天。”
说到此处江雁行的语气顿了顿,他的目光也倏然变得悠远起来,道:“五年前的局势,其凶险远胜于几日十倍不止,可当年的太子,不也是全身而退吗。”
不曾想江雁行竟会突然提及五年前,此时常悦面色微变,顿时不敢再开口……
“五年前……”
马车此时在空旷的官道上跑着,山风吹散了浮云,沉闷了一晚上这一场冬雨终归还是没下来,反倒是隐隐一轮明月隐在云间。
远处山峦隐隐,明月朦胧,像是丹青国手绘下的一副绝美画卷,但此时佛桑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她此时,正在听着傅云徵用着十分平静的声音,说着那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
“当年镇南将军死在我的剑下,楚家以及军中的人恨我入骨;朝中更不用说了,我身为储君,从小到大面临的刺杀不计其数,所有人都想要我死,包括……我的母后。”
楚后的恨,成为了压垮了傅云徵最后一根稻草。
“咣当”一声,佛桑手中的茶盏摔碎在了地上,她的眼中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