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一天紧似一天,旧历新年的脚步也在一天一天临近。
今年的申沪,大街小巷气氛有些肃杀,少了往年的欢快和年味。
大街上的顽童偶尔燃放一只鞭炮,甚至都会引来人群一阵紧张。
很多人因为惧怕战争,开始变得神经质起来。
尤其是那些有钱人,忙着把家里的现金兑换成金条储藏起来。
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不管到什么时候,还是黄灿灿的大小黄鱼,放在家里比较放心。
毕竟,这玩意才是硬通货。
明天就是除夕了,陶展如和林素不再出来活动,在家陪着父母准备过年。
顺子和宋颀百无聊赖,戴了面具化了妆,到外滩一带闲逛。
外滩外国银行林立,前来兑换金条的有钱人络绎不绝。
宋颀忍不住低声笑道:“哥,咱们弄了几个公董,看来一点没让这些人长记性。把黄鱼放在家里,他们就不怕?”
顺子白了宋颀一眼,“有谁老婆内裤丢了到处说的?总董府被盗,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而已。”
两人在花七银行对面,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四只眼睛时不时瞄向银行大门。
宋颀见这两天大户人家不停往家取钱,手早就痒了。
决定在过年这两天,再干一笔大的。
顺子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得陪他过来转转。
两人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宋颀突然低声发出一声惊叹。
“我滴孩来,这箱子可真够沉的!”
他一激动,又蹦出了淮泗话。
顺子侧目望去,果然看见两人抬着一个木箱,在往车上装。
而那辆车,正是那天宴会余世通乘坐过的座驾。
待那辆汽车离开后,顺子和宋颀打了一辆出租汽车在后面远远跟随。
那车出了外滩,沿着西川路一路向南,穿过法朗西租界,直奔老城南方向。
两人跟到皇甫江边,那车果然进了余家花园。
余家花园占地三十多亩,是一处中世纪伊泰利风格别墅。
余世通是老城南一带土生土长的余家浜人,当上江宁水上警察厅厅长后,斥巨资在家乡建了这处别墅。
其实他可以选择更为繁华的租界区建房,但余世通没有这么做。
他把别墅建在江边,就是为了光宗耀祖,好好显摆一番。
顺子和宋颀让出租汽车开到申沪南站,这才急匆匆下车,装作赶火车的样子。
在火车站绕了一圈,两人折向东南方向,来到余家浜一带。
顺子问道:“小白狐儿,你有没有觉得这事有点怪?”
宋颀坐在江边草地上,嘴里叼了根干枯的狗尾巴草,反问道:“哪里怪了?”
“咱们尾随前一辆车过来,按理说前面的车早该发现才对。可它就是开得不紧不慢,像给咱们引路似的。”
宋颀眼神一凝,“哥,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盯着余家花园方向看了好一会,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余世通,弄这么多金条回来,也不增加人手,他这是想干什么?”
此时的余家花园,只有门房处有几人在值班。
还有两个人在草坪边晒着太阳,几乎没有人在院子里四处走动。
顺子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小白狐儿,你说那些黄金是不是专门为咱俩准备的?”
宋颀意外地看了顺子一眼,随即两只眼角眯了起来。
“嘿嘿,哥,我觉得也是!”
顺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是一个局!”
宋颀把身子靠近顺子,低声问道:“哥,为啥这样说?”
“你知道人心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啥?”
“贪心!”
顺子伸手在宋颀头上狠狠敲了一个栗凿,
“我发现你自从迷上林素后,差不多快变白痴了!”
宋颀伸手挠了挠头,自嘲道:“哥,我玉面小郎君心里就这点秘密,都被你发现了。”
顺子不理他的插科打诨,继续说道:“贪心不足,是天下人通病。放在老荣身上,这一点尤为明显。”
“稍微动动手就有巨大收益,谁都不会立即收手。就算前面是个坑,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眼前的余家花园,就是一个大坑!”
宋颀眨了眨细长眼眸,表情有几分迷糊。
顺子也不解释,而是反问道:“咱们闯了总董府,收益大不大?”
除了闯窑堂的收获,还让王老板附带讹了五十万,这收益自然不小。
宋颀毫不犹豫点头,“大!”
“咱们的目的有没有达到?”
“没有!”
“再有这样的堂口,你还闯不闯?”
“闯!”
顺
子问一句,宋颀答一句,没有丝毫犹豫。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顺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余家花园,突然问道:“余世通干嘛这么贱,在家洗白白等着咱们?”
见宋颀还是不明白,顺子继续为他解释。
“前天的《申沪早报》,说余世通得到了老佛爷嘴里含的夜明珠。”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种事藏都怕藏不住,哪有拿出来说的?”
“现在不奇怪了,余世通的种种做派,就是想设局,让咱们俩往里钻。”
宋颀晃了晃脑袋,笑道:“哥,你说这么半天,我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他伸手拍了拍顺子肩膀,低声道:“我怕你打草惊蛇,一直没敢跟你说,余世通身边那个姓郑的,绝对有问题。”
顺子点点头,“对,他就是段天明。我猜,余世通这次设局,就是他的意思。”
“毕竟只有他最清楚,我们是在找他。也只有把我们除去,他才能待得安心。”
顺子没有想到,宋颀也已经发现了端倪,这份眼力当真不俗。
宋颀怏怏起身,懒洋洋道:“都这样了,那还有什么搞头?咱哥俩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顺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这次余家花园必须闯。只有这样才能正面对上段天明,我才有机会亲手杀了他!”
宋颀有些惊讶地看着顺子,两只眉毛渐渐立了起来。
“哥!你不能这样!你这根本不是闯窑堂,你这就是砸窑子!”
在宋颀看来,荣门的人不是土匪,砸窑子几乎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毕竟老荣跟绺子,两者不是一个专业。
顺子冷冷看了一眼余家花园,低声道:
“他段天明,想用荣门的路子来套路我。”
“而我今天,偏偏不按套路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