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转折之伤(上)
关于北伊势两郡的问题,景政很快就相处了应对的方法。方法其实很简单,北伊势已经很久没有参与战事,财政方面主要依靠三重町,因此对农民征收的年贡只有四成,鳏寡孤独之家甚至还有减免;可是,在织田信雄的领内,由于他的野心勃勃,接连参与了多次战事,领内的年贡征收比例高达七成。景政只需把这个事实告诉领民们,再居中煽动下,领民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就会掀起大规模的国人一揆,抵制信雄入主这两郡。而在这个关头,信雄是绝对分不出心思来镇压一揆的,或许还要提防动乱扩散到自己领内。因为这两年来,由于他的横征暴敛,尾张国内的情势一直非常紧张。
再退一步说,如今大战即至,就算他有那份贪心,想强行入主,秀吉也不会允许他把兵力浪费在镇压一揆上面。
“臣下已经去信清州,请清州殿下配合封锁木曾川边境,防止一揆规模扩散到尾张国内,清州殿下已经应允,并且暂时放弃了入主两郡的打算……臣下认为,这样就已经可以了。只需要拖过这段时间,等到本家击破秀吉,桑名、员弁两郡的归属自然毫无疑问。”景政这样向我汇报道。
虽然对他心生芥蒂,但是他这份见机的工夫,确实让我非常欣赏。我怀着一些复杂的心情,去信肯定了他这次的应对,令他率新建的上野备和伊贺众开赴大和国,和筒井顺庆合兵一处,以镇抚国内的豪族们,防止再发生什么意外。
这样公开大和国和本家的默契,完全可以抵消南河内易主的舆论影响。而随着羽良、吉良两家相继控制住南河内和大和国,双方的矛盾也终于摆上了台面,演变成为公开的较量,秀吉配下的各国和附庸大名,纷纷开始在领内动员军势,准备参加吉良、羽良两方的对决。
六月初,北河内的若江三人众被生驹亲正说服,追随他一同投入羽良家的阵营。景秀令生驹亲正和他们以领地纠纷为借口,率本部向南河内的井伊宣直发起了进攻,从而正式拉开了两家决战的序幕。景秀本人率领麾下的北近江、南近江两国三万军势前进至信贵山,一方面作为若江三人众的后盾,一方面也控制大和、河内两国边境地区,威慑大和国方面。
河内国人口稠密,面积不过和伊贺国相当,比两郡的淡路国稍大,却分成了十六郡之多。自从被划分为南北两部,分属三好义继和畠山家以来,两方的领地争端时有发生,后来更是打了两三年,积累下大量的矛盾。如今生驹亲正以此为借口开战,井伊宣直根本没办法阻止,也没有力量抵挡面前的三万多军势。毕竟他才入封南河内一个月,根本不可能掌握领内的豪族,能够依仗的,只有自己带来的千余井伊备而已,这样一股力量,在野战中或许能够作为奇兵大放异彩,却不足以进行正面的对决,更不必说拿来守卫高屋城。
结果井伊宣直很干脆的放弃了居城,在野战中将生驹亲正的一千先阵击溃,然后率部带着大量首级“转进”和泉国,与泉州城的秀景汇合。景秀顺势进占高屋城,以北河内众进驻信贵山,依靠着当年松永久秀构筑的残呰监视大和方面,自己率北近江、南近江的三万军势侵入和泉,攻击他的生父秀景和孪生兄长秀兴。
我并不担心泉州城,以这座巨城的坚固和之前囤积的大量军粮军资,三万人根本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就连泉州町周围那些在堺町时代修建的壕堀,都能够抵挡好一阵子。而景秀摆出这副姿态,恐怕更多的是和本家划清界限,向秀吉表明心迹,希望秀吉不要介意他和吉良家的亲缘,从而公平的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这样一份情报,让我非常的感慨。看来秀景是对的,景秀确实非常好强,而我也是过于自负了。以我的目光,自然明白本家的实力有多么雄厚,羽良家和本家隔着多大的距离,可是在一般人看来,羽良家控制的石高并不比我少什么,虽然我有源氏长者的名份,京都却是被羽良家控制着……景秀或许也这么认为,所以才会选择羽良家,而他上次见我的表现,要么是为了留下一条后路,要么就是单纯的敷衍。
好在我向来求稳,很少把赌注押在调略上面,这一次同样也没有期望景秀,倒不至于为此影响预定的战略。
既然羽良家挑起战事,那么我也要还击了。
我首先的目标,是羽良家在摄津国的那支水军,为此我将配合攻略安芸国的伏波分舰队和岩松经定调来,对小西行长所部发动了进攻。这是我最有把握取胜的一战,无论是水军的实力还是主将的水平,本家都占有绝对的优势。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岩松经定很快就完成了攻略,彻底覆灭了羽良家水军,作为水军旗舰的“濑户丸”,由于没有安装舰炮,也无法得到其余舰船的配合,宛如被拔掉爪牙的病虎一般,连同上面的小西行长等人一同被俘虏。于是这艘战舰得以顺利的回归本家,并且回复了昔曰的名字。
羽良水军一去,本家再次彻底控制了濑户内海。我传令岩松经定前往大阪湾,和泉州城取得联系,然后就地进驻,协助泉州城抵御景秀可能发起的进攻。
周防、安芸两国方面的态势,并没有因为伏波分舰队的离去而受到影响。四万余装备精良的军势,都经过了检地整合,士气高昂,而且奉命死战,爆发出来的力量自然非常强大,而率领这支军势的,包括肥后的岛津家久、前田利家、佐胁良之等,长门的岛津义弘、山内康丰、川上忠坚等,筑后的立花道雪、高桥绍运、在平定国人一揆之战中表现突出的立花镇虎等,丰后的大友义统、吉弘统幸等,集中了岛津、大友两家的大部分优秀武将。毛利辉元和小早川隆景虽然不肯屈服,几乎放弃了安芸、備后两国的防卫,率全部军势支援周防国,可是在这支军势面前,他们拼凑的三万国人众实在不够看的,很快就被迫放弃周防国西部的山口高岭城、又田岳城,又放弃无险可守的中部周防,将战线撤往东部椙杜家领地,依托起伏的山势,以及莲华山城、鞍挂山城这相邻的两座山城据守,才暂时挡住了长门、肥后、筑后、丰后四国联军。
可是,等到信景的北九州军势攻下石见东部,然后放弃石见西部和自身的后勤通道,直接侵入安芸国西部时,毛利家主力就无法安坐了。这三势,无论是向东攻击空虚的吉田郡山本城,还是一路南下严岛,切断毛利家主力返回的通道,和西部的大友义统联合夹击他们,都是他们无法承受的后果。于是,毛利辉元和小早川隆景火速放弃阵地,抢在信景南下前撤回了本城,并且不出意外的被包围得严严实实。
如今他们能够期望的,就是吉川元春、穗井田元清和清水宗治能够守住东部的備中国,一直拖到羽良家大举出阵。若能如此,本家将不得不解去吉田郡山城之围,以集合力量和羽良家进行对决,而毛利家的态势自然就得到了极大的转机,可以和羽良家合力对付本家,至不济也能在羽良家和本家之间左右逢源。
只不过,这个期望并不容易实现。本家在西线节节胜利的同时,东线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美作国已经被拿下,四国、南九州和備前宇喜多家合军一处,以八万军势大举攻入備中,很快就席卷国内,将毛利家的势力压制在两座坚城中,分别是东南清水宗治的備中高松城,以及中部穗井田元清的備中松山城,每城中各有三四千军势。
到了这一步,毛利、小早川两支的防御体系已经被瓦解,只能各自据守孤城,本家的战略规划大致达到。还能够组织防御的,只剩下了山阴的吉川元春,他配下的出云、伯耆、因幡三国,与備中、美作两国隔着连绵的中国山脉,只有千代川、天神川、曰野川所在的三条河谷可供大军通过,而三条河谷的尽头,就是著名的因幡鸟取城、东伯耆砥石山城和西伯耆米子城,吉川家的大部分军势,也大部分配置在这三座坚城之中,堵住本家进入沿海山阴鸟取平野、仓吉平野和米子平野的通道。
面对这种有利的态势,本家在东线可谓是游刃有余了。具体说来,可以有三种选择。一是继续攻略備中,只要攻下高松、松山两城中的任何一座,毛利家在備中的统治就会崩溃,正如当年毛利家平定備中兵乱一般,而等到備中国一平,毛利家的士气将受到巨大的打击,很难再坚持下去;二是绕过这两城,直接向东侵入空虚的備后国,反正有水军支援,不必担心后路,甚至可以一路推进至安芸国,和西线军势在吉田郡山城外汇合,逼迫毛利家签订城下之盟;第三,就是放弃穗井田元清和清水宗治,直接进攻山阴的吉川元春,消灭这个毛利家最大的反对派。考虑到羽良家出阵在即,留给本家的时间已经不多,细川真之和蒲生宣秀向信景方面请示后,选择了最省事的第一种方案,分别率三万军势包围了備中高松城和備中松山城。余下的近两万军势中,土佐势配置在備中与伯耆两国边境,宇喜多家军势配置在美作与因幡两国边境,分别扼守千代、天神两川交汇处的美作津山城和備中北部的曰野川河谷,以防吉川元春南下捣乱。
围城几天之后,细川真之的家老久米义丰、东土佐守护代长宗我部赖亲忽然联袂来到土佐,前来吉良城馆求见。我刚刚狩猎归来,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猎装,对于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战场,我感到十分惊讶,因此就穿着猎装召见了他们。
两人一见到我,立刻就匍匐着伏在了地板上,深深的埋下头颅。这副卑微的样子,让我很有些不高兴:“坐好了说话吧!”
“是。”两人顺从的应着,却依然保持着那副姿态。
我微微的摇了摇头。真是,我难道没有交代过,一般的事情让他们向安芸方面请示,由信景统一部署和处置就可以了么?再说了,以目前的态势,毛利家甚至都无法动弹,还能有什么大事?有必要摆出这副姿态吗?
“那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微微有点不耐烦的挥手,“是吉川元春南下了,还是战事出了问题?”
“禀大殿,吉川元春没有南下支援,战事也进行得十分顺利。在本方攻略的松山城这边,外围的猿挂城、斉田城、国吉城等支城相继被攻克,只剩下鹤首城还在攻略中,松山城已经差不多快要成为一座裸城。”久米义丰向我汇报说。
“既然这样,还有必要专程回来请示什么吗?”我稍稍提高了声音。
没想到这样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让两人全身一颤。他们交换了一下颜色,然后由长宗我部赖亲回答了我的问题:“禀大殿,是景重少主失踪了!”
“失踪了?”我惊讶的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景重是在哪失踪的!”
“是在備中国北部……上川殿下本来是被家主留在身边……”久米义丰有点语无伦次的向我汇报了事情的经过。
整件事情,要从我下令全力进攻说起。细川真之接到这个命令,立刻就取消了景重和景之两人的初阵计划,将两人留在了身边。对于这个决定,景之倒没有什么,景重却时常向细川真之抱怨,觉得出阵而不出战,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不过,由于细川真之的约束,他也只能留在本阵之中,和细川真之、景之一同参加军议,后来就干脆不出席了,整天拉着矮他半个头的景之在本阵乱逛,仿佛他才是两人中的兄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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