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上早已被鲜血透湿,纱布连着皮肉撕裂开来,王晓申像是睡着了,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绕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助理也忍不住惊慌失措。
包扎的时候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王晓申逐渐回到公众的视野。
甚至比以往更红,各大媒体普天盖地,争先报道她的新闻。
就连原本已经下架的电影也被一家知名平台购买下来,重新在网络上独播。
云墨显然也已经看到了新闻。
苟烟波走在她的前面,俩人正在超市采买。
汤米吵着晚上要吃火锅,还偏要在家吃,云墨没本法只好依着她。
“你不会觉得是老郑干的吧?”苟烟波将称好的毛肚放进购物车里。
“怎么可能,”云墨从货架上拿了包香菇,“不管怎么说,王晓申这个时候重新跳出来不是什么好事情,她背后肯定有人。”
苟烟波抬了抬唇角笑了起来,他走上前去,从背后将下巴搁在云墨的头顶上:“你背后不也有人吗?”
云墨“噗嗤”一笑,故意顿住脚步,身体往后靠在苟烟波结石的胸膛上:“是呀,你可不就是我背后的人嘛。”
“当着汤米的面,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提起。”云墨故意叮嘱。
“放心吧,人家汤米说不定比你知道的还多呢,要知道在外人眼里,她现在还是名副其实的郑太太。王晓申的事情,她就算是不想知道,也有人上杆子巴结着去讨好她。”苟烟波亲密地揉了揉云墨的脸颊。
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墨脸上的红晕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耳垂,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去收银台结账。
结好账苟烟波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抓着云墨的手:“走了,回家听八卦了。”
苟烟波果然没有说错,云墨刚到家,汤米就端着洗好的草莓上来蹭饭了。
云墨正捏着鼻子看苟烟波清洗毛肚:“我就不明白了,这玩意儿看起来这么恶心,烫熟了居然会那么香啊!”
汤米闻言皱了皱眉毛:“那你一会儿少吃点啊!”
云墨立刻抗议:“凭什么啊?”
汤米不知可否,一边在酒柜里翻找酒,一边朗声问道:“苟律师,墨墨你俩最近看新闻了吗?”
云墨:“没呢!”
苟烟波:“看了!”
俩人各自开口,说完皆是一愣。
苟烟波冲云墨翻了个白眼,好像在说:“别看你是专业,察言观色你不如我!”
在这一点上,云墨虽然表面上不服气,但心里还是很敬佩苟烟波的。
“就你能耐!”云墨小声咕噜了一句。
“墨墨你这丫头,别这么鬼鬼祟祟的啊,”汤米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不就是王晓申复出的事情嘛,有什么好隐瞒的?”
狗烟波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怎么着?你不会以为是老郑干的吧!”云墨学着苟烟波刚才在超市的腔调问了一句。
“本来对我来说已经没所谓啦,”汤米终于找到一款产地和年份都很满意的酒,“不过,我想他也不会愚蠢到在一棵树上连撞俩次。”
说完她轻车熟路的拿出醒酒和电动开瓶器,慢慢打开红酒的塑封:“这次还真不是他,另有其人!”
云墨只“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汤米却有些诧异:“怎么?墨墨,你不好奇是谁吗?”
“我好奇啊,你快说!”云墨走过去接过汤米递过来的酒杯。
酒还没有释放单宁,入口有些涩,云墨浅浅尝了一口,就微微蹙起了眉头。
苟烟波一回头正好瞥见。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
云墨会意,趁汤米不注意,迅速回头在苟烟波的唇角啄了一口。
“哎,你俩检一点啊!这还有一活人呢!”汤米眼尖立刻看到了。
苟烟波破罐子破摔,干脆揽着云墨的肩膀,亲了个够。
汤米无奈地捂住了脸。
“说吧!”云墨将空酒杯还给汤米,示意她再来一杯。
汤米没好气地接过去,倒了满满一杯。
云墨哭笑不得。
“是那个程总!”汤米却冲着苟烟波的方向说道。
“哪个程总这么大能耐?”云墨不太了解这里面的门道,苟烟波却是清楚的。
他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将锅端上桌,再麻利的插上电源,才慢条斯理地问道:“达康集团的那个程总?”
“嗯哼!”汤米翘着腿。
“这就有意思了!”苟烟波拿出手机,飞快的哗啦看两下,放在云墨的面前。
“航运起家?”云墨有些诧异。
“这只是官方的说法,更确切的是煤矿起家!”苟烟波将香菜往汤米面前推了推。
“当年这个程总还在山西挖煤矿,偶然结识了明达航运的大小姐,便做了明达航运的乘龙快婿。”苟烟波给云烫了片毛肚,“老爷子去世后,程总又乘上了改革的东风,明达航运摇身一变,变成了达康集团。那程太太也退居幕后,一心做起了慈善。”
云墨点了点头。
“那程太太应该也不年轻了吧!”云墨将毛肚送进嘴里。
“可不,比程总还大几岁呢!”汤米接过话,“有意思的是这两口子可是圈里出了名的活菩萨,不仅热爱公益,还恩爱非常,简直就是一对儿模范夫妻。”
“啊?”云墨有些惊讶,“那程太太也太好骗了!”
“不一定哦,”苟烟波伸出筷子的手在云墨眼前晃了晃,“也可能是那程总隐藏的好呢!”
云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那她们没孩子吗?”
苟烟波摇了摇头:“以前有的,听说活到一岁多的时候出水痘病死了。”
云墨有些唏嘘。
她看了看汤米:“我看那个王晓申危险了!你都能知道的事情,程太太能不知道?”
“那可不一定,灯下黑你不懂吧?”苟烟波举杯,三人干了杯中酒。
“不过你第一句说得很对啊!”苟烟波用筷子点了点云墨
“什么?”云墨不解。
汤米将云墨和苟烟波面前的酒杯添上酒:“王晓申危险了,火中取栗啊!”云墨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些人啊!”
苟烟波却和汤米相视一笑。
“烟波!”云墨嘴里嚼着鱿鱼,轻轻喊了一声。
苟烟波:“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云墨抬起来呢,对上苟烟波的目光。
她眼睛亮晶晶的,全是信奈和仰慕。
对面的汤米“嘶”了一声。
牙酸!
包房里群魔乱舞,弥漫着不正常的香味。
一群男女在舞池中央扭动。
桌上的手机已经震动地快要没有电了,汤米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杯酒,指间的缭绕的香烟快要燃尽了,也没见她动作。
她今天从进来以后,就像是石化了一般枯坐着。
杯子里的酒一口没动。
男生叼着烟走过去,在她的耳边喷了一口。
汤米微微眯着眼依旧不动。
“川子,碰到硬茬了?你要搞不定的话,就让给兄弟们好了……”一个胖子干笑着冲这边吼道。
那男生抓起手边的抱枕朝胖子扔了过去,胖子伸手捞住“嘿嘿”傻笑着。
旁边人哄笑着,朝这边看过来。
男生对汤米伸出了五根手指。
汤米眼睛都眨一下。
那男生似乎觉得很有趣,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又收回了四根手指。
汤米轻蔑一笑,站起来就往外走。
旁边的哄笑声更大了。
那个叫川子的男生,咬了咬牙,在汤米耳边轻轻说了一个“万”字。
汤米一低头看了看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却依旧在疯狂震动的手机,无声地垂下了眼睫毛。
川子响亮地打了个响指,将汤米往肩上一扛。
在众人掌声中,摔门进了里面的卫生间。
卫生间立刻想起了“哗哗”的水声。
众人一阵哄笑散了开去。
汤米嘴唇破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川子也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他要再来的时候,汤米在他苍白的脸上抓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田美出来后,在众人口哨声中目不斜视地抓起包,转身就往外走。
川子也不恼,嘴里咬了一只烟,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
他看着田美的背影意犹未尽地笑了笑。
“这小妞儿够辣啊!”旁边人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
“滚,你他妈懂个球!”川子碎了那人一口。
见他情绪不对,刚才那胖子对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端着啤酒,上前来揽着川子的肩膀:“我说川哥,刚尿了一泡,肯定渴了吧?来来来,喝口啤的润润喉咙!”
“这还差不多。”川子笑了笑,接过酒杯一口干了。
川子没读过什么书,是这一片的小混子。
这种小混子往往对传统环境成长起来的好姑娘有一种天生的迷恋和好感。
可川子并不是这样,在田美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俩人就认识了。
可以说田美的“发财”路完全是他给指引的。
他曾经无数次的在这张白纸上画下属于自己独特的符号。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在很多白纸上都画上属于自己独特的符号。
然后他又把这些白纸引荐给另外的人。
现在这些白纸大都已经污浊不堪,深深地陷入了肮脏的泥潭,别说继续上学了,哪怕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只有田美居然挣扎着从泥潭里爬出去了一次,尽管有人帮助他,可她自己也争气。
学也上的挺好,居然正正经经做了一回人。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做人像是做腻歪了,居然要爬回来做蟑螂老鼠。
他就是很好奇,这世上还有不愿意做人的吗?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汤米太贪心了,她就像是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
她开始不满足于找川子借钱。
她打起了各个平台的主意。
债务像是滚雪球一样将她湮没。
川子喝完酒随意将酒杯往桌上一扔,抓起沙发上的衬衫就往外走。
他长相清秀,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刚毕业青涩的大学生,谁也不会把他和一个混子联系在一起。
川子出去的时候,田美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
川子跑上去不由分说将人拽了下来。
司机吓了一跳,骂了声有病,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田美冷不防被他拽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马路牙子上。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分说将自己的包像川子砸去:“你他妈有病啊?到底有完没完?”
川子也毫不客气地上去就是一脚:“你他妈有完没完?给老子说,你这婊子养的,又要去哪里卖钱?”
他那一脚看着骇人,可力气到底是收了些,只把田美踹了一个趔趄。
田美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挑衅似地对川子抬了抬嘴角:“我他妈愿意,你管着吗?”
川子几步冲上去,拽着田美的手往自己怀里拉,然后将连滚带爬地田美脑袋重重杵在公交站台边的广告牌上。
广告牌在灯光的照耀下像镜子一样透亮。
“你看看,你看看你他妈这现在成什么样儿了?你他妈到底还缺多少钱?你一次告诉我!!”他气急了,将田美的头在广告牌上砸的哐当作响。
路人纷纷侧目,有人甚至还掏出手机要报警。
他毫不理会,自顾自的发着怒。
汤米紧紧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直到额头开始渗血,川子才停下手。
汤米站直身体,用手胡乱在额头抹了一把,轻蔑地对川子笑了笑:“别装了,你什么样儿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要是真有种……”
她没有再说话,故意扬起眉毛,戏谑地看着川子。
川子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对上她的目光:“就怎样?”
远处红蓝闪烁着红蓝警灯。
田美突然璀璨一笑:“就娶我啊!”
川子瞬间愣住了。
田美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身体明明在往前,可眼泪却一直再往后。
这世上最卑微的也许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转过繁华世贸大楼,就是一片与之格格不入的城中村。
这里住着像她一样的蝼蚁。
每日拖着疲惫不堪的镣铐跳着城市中最艳丽的舞蹈,游走在最见不得光的地带。
为了这样那样的不得已,不惜将自己物化,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厌恶极了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