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洪涛像是行尸走肉般地枯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两边的老人哭成一团。
郑洪涛的父亲气急败坏地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眼也没眨地受了。
郑父似乎还不解气正欲再打,就被汤米的父亲给拦了下来。
汤米的父母很通情达理,孩子没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汤米还在手术室里,外面打成一团汤米可怎么办?
好容易挨到深夜,手术室的门才堪堪打开。
郑洪涛扑上去一把抓住汤米的手,被医生给拦住了,说病人还没渡过危险期。
郑洪涛重心不稳,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苟烟波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捞住。
汤米被直接送进了icu。
郑家一片愁云惨淡,苟烟波和云墨内疚不已。
王晓申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无辜。
那天她偶然在影院里看到郑洪涛一行人,见汤米挺着大肚子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故意交代了售票的工作人员,想办法将票卖给他们。
她本意并不是借刀杀人,只想趁机打击、羞辱一下汤米,给她点难堪。
哪里晓得粉丝会群情激奋,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最终酿成了这样一场惨剧。
她刚开完发布会,就被苟烟波找人悄悄控制住了。
郑洪涛从头到尾都没问王晓申是怎么处理的,甚至连云墨是如何善后他似乎也漠不关心。
只是如行尸走肉般的守在icu门前,护士怎么赶都没有用。
郑母到底心疼儿子,晚上还是叫人给拿来了毯子。
云墨和苟烟波一直没有回家。
云墨打电话回去给父母简单说明了情况,章琪在电话里嘱咐了好些,几家长辈互相都认识,也算得上是世交。
章琪挂断电话不一会儿就亲自带人送来了饭食。
几位长辈简单寒暄,医院场地有限,院长便临时安排了一间会议室供一家人暂时休息。
郑洪涛没什么胃口,但也不好拂了长辈们的心意,勉强喝了点汤。
饭后院长亲自来劝,说人在icu留不留家属都是一样的。
等过了二十四小时危险期就可以转普通病房,到时候就需要家属陪护了,应该会很辛苦。
家属现在也应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道理其实大家都懂,汤米的父母也并没有太过激id举动,最后大家商议时,郑拂主动要求让郑洪涛留下来守着,长辈们回去休息。
唐父深深叹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郑洪涛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带着老伴走了。
走到云墨身边的时候,云墨小声说了一句:“叔叔阿姨,对不起!”
汤米的母亲紧紧攥了攥云墨的手:“好孩子,怎么能怪你呢!”
云墨一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了唐父纵横的皱纹和唐母花白的头发,不由得心中狠狠一酸。
两位老人一夜之间竟然像是老了十岁。
苟烟波决定留下来陪着郑洪涛,云墨没有阻止,只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他拿着,有事情方联系。
苟烟波点点头,取下围巾将云墨裹好将她们母女二人送上车,又仔细嘱咐司机慢点开车。
他本来的衣服裹在汤米身上的时候沾了血,这身衣服还是云墨让她妈妈带来的。
章琪出门太急,便想也没想就将衣柜里章南没拆封的新大衣顺手拿了过来。
款式虽然有些老气,但苟烟波是天生的衣架子,穿在身上长身玉立,竟然很好看。
刚下了场雪,地上的积水倒映着路灯反射出斑驳的光点。
云墨从后视镜里看到苟烟波的身影被那一圈圈光点越拉越长,心中莫名地涌起一片哀伤。
“怎么了?”章琪紧紧捂住女儿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没事,我就是担心汤米,今天的事情都怪我!”云墨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低声说道。
章琪仔细端详着女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实话!”
云墨便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章琪。
章琪听后并没有如云墨预想般的唏嘘,反而沉思良久。
“怎么了?”云墨不解地问道。
章琪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你今天处理的很好,只是……”
云墨有些不安:“只是什么?”
这个叱咤商场几十年的女人突然转过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穷寇莫追!”
云墨心中顿时一软,知道母亲这是在担忧自己。
她突然抿嘴笑了笑。
“你傻笑什么?”章琪抚摸着云墨的头发。
云墨脸埋在母亲怀里,嘴里瓮声瓮气地说道:“世上只有妈妈好!”
云墨到家后用母亲的手机给苟烟波打了个电话。
苟烟波嘱咐她早点休息。
云墨点了点头。
住院大楼里灯火通明,来往医生护士穿梭忙碌着,天空又飘起零星的雪花。
郑洪涛神色凄惶地站在风口上。
苟烟波走过去打开烟盒:“要来一根吗?”
郑洪涛蓦然抬头,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
俩人来到露台,苟烟波掏出打火机替他点上。
香烟缭绕,静默无声,两个红色的圆点明暗交替。
医院是最有情也是最无情的地方,它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考验着最深切残酷的人性。
肿瘤科大楼正对着新生儿科,一个生命的落幕总是伴随着另一个生命的新生。
北风裹挟着远处的哭声呼啸从身旁掠过,这显然不是婴儿的啼哭,郑洪涛却悚然一惊。
苟烟波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不用紧张,没事的曹医生会打电话的!”
郑洪涛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值班护士见到郑洪涛和苟烟波并不意外,只是简单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icu亮着模糊的灯光,各类仪器正有序运转着。
汤米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似乎梦到了什么,眉头紧蹙。
郑洪涛觉得自己胸腔里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半天他才极其艰难的起身离开。
苟烟波紧随其后,俩人从新回到露台,苟烟波又一次摸出烟盒:“还要吗?”
郑洪涛没说话,苟烟波自顾自地抽了一支。
半晌郑洪涛才艰难的开口:“王晓申是故意的?”
苟烟波并不隐瞒:“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