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今天和高天奇闹那么一出,工作能否保住还是个问题。
昨晚小铃铛严防死守,只反复说一句话:“我有男朋友。”
高天奇先是一愣,随即咧嘴一笑:“就那个和你一起骗钱的中学老师?”
小铃铛不说话了,有一种叫做“羞耻”的感受,让她在那一刻抬不起头来。
她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领,因为用力指尖微微泛白,两人对峙着默然不语。
许久后,高天奇像是叹了口气:“你别难过,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
说完又要上手:“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让我做个好人吧,”小铃铛脸色苍白,喉咙哽咽,眼角有水光划过,清亮幽深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求您了!”
她的神情在灯红酒绿街灯下,显得滑稽又可笑。
高天奇愣住了,时光与许多年前相互重叠。
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坐在他的旁边,冷汗沁湿了她的鬓角。
她对他说:“天奇,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你做个好人。”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
高天奇糊涂了。
当时自己分明已经喝醉了,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但记忆却越发清晰,就连当时她衬衫掉了几颗扣子都一清二楚。
“去她娘的好人,这世上尔虞我诈、鬼魅横行哪有什么好人?”他拍了拍她的脸颊,食指和拇指用力捏起她的下巴,“别他妈天真了,这世上没有好人的。”
小铃铛呆住了,此刻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雨滴一点一滴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
视线越来越模糊,很快就看不清窗外的街景,高天奇放开她的下巴,转头看着窗外的雨幕。
车厢里寂静无声,只有雨刮器和挡风玻璃摩擦时发出模糊的声响。
灯光忽明忽暗。
小铃铛恍惚间居然看到了高天奇睫毛上的雾气,那一定是她的错觉。
司机打开空调除雾,很快雨刮器的声音被空凋的呜咽淹没。
接着她就独自摔倒在了轻轨站台前面的雨幕里。
高天奇只说了一个“滚”字,司机就当机立断靠边停车。
高天奇给她扔下一叠钱,将像扔垃圾一样的扔了下去。
是真的扔下去的。
小铃铛原本坐在高天奇的左边,高天奇身形高大,直接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扔在了马路牙子上。
小铃铛狼狈极了,她衣衫不整、神情恍惚,和身边散乱的钞票一起砸进淤泥里。
“衬衫是新买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小铃铛无奈地想,
“小姐,你没事吧?需要报警吗?”身边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将她搀扶起来。
“哦,谢谢不用。”
小铃铛爬了起来,整了整散乱的衣襟,一张张拾起钞票,在路人轻蔑的眼神里,伸手奢侈地拦了一辆出租车。
雨越下越大,两边的街景不断后退,高天奇不知道,轻轨到不了她的家。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就像重新回到了这人世间。
今天是个好日子,早起的天气阴雨连绵,似乎没有尽头,可是小铃铛必须要出门,今天是周六,是她参加公招考试的日子。
小铃铛起床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蟑螂。
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但愿这只蟑螂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好不容易坐上公交车,路过云墨家的花店,往常这个时间都是自己前去开门的。
今天还早,云墨应该不会这么早起来。
店里没有开灯,小铃铛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墨墨姐姐果然还赖在家里。
不过很快她的笑意就像是车窗上凝结的雾气一般,随风消散了。
随着汽车驶近,花店的大门敞开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在店里忙前忙后。
这才是世界的本质。
没有什么非你不可,离了谁地球都照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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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洪涛一脸疲惫的推门回家,汤米红着眼眶坐在沙发里一夜未眠。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站起来的时候尤其明显。
郑洪涛走过去,想摸一摸她的肚子,已经伸出去的手却又蓦的收了回来。
汤米是不喜欢的,郑洪涛几乎可以猜测她接下来会说的话:“你一身酒气,不要熏着孩子。”
两人一坐一站,默然不语。
郑洪涛上下俩眼皮显然正处于热恋期,一秒钟都不愿意分离,可他依然挣扎着走进浴室,想洗个澡,再下来哄汤米一起休息。
然而,当他再次下楼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已经人去沙发空了,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确定这屋子里除了自己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理智告诉他应该打个电话,然而实际上他却一动也不想动。
他靠在汤米刚才坐过的沙发里,太舒服了!
郑洪涛甚至闻到了汤米沐浴后头发上的清香,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汤米独自走在大街上,她穿得太过单薄,行人纷纷侧目看她。
她并不在意。
脑子里一直转着昨晚的电话,
俗套又狗血。
原本想等今天郑洪涛回来以后好好问一问,可是看到他一脸疲惫,甚至连抬手碰一碰她都为难的样子,便在那一瞬间失了力气,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想回娘家去,又想起上次两家人吃饭的时候,两边父母亲热的样子。
自己都觉得自己晦气,不应该去给她们添堵。
此刻正是早高峰时段,路人各个形色匆匆,似乎每个人都盼头。
而然自己,只有肚子里的这一块肉,似乎还值得一点期待。
不知道走了多久,汤米在一家奶茶店坐下。
服务员看了一眼她的小腹,礼貌客气地解释:“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店里您能用的只有热牛奶。”
汤米点点头:“那就热牛奶吧!”
店里的电视正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女主将丈夫捉奸在床,撕心裂肺在大雨里叫喊:“为什么?为什么?这就是我一直期待的婚姻吗?为什么会是一地鸡毛……”
“真傻啊,”汤米想,“婚姻哪里来的阳春白雪,婚姻的本质就是一地鸡毛啊!”
郑洪涛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