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假期刚回来，再有一个星期，又到了国庆节，学校里一片热闹，大家都在好奇打听哪天开始放假。
“我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高二哪有放完整的国庆假期的？”
“对啊，都说高一折一半，高二三就一天。”
“我还想回家打游戏来着。”
坐在自己四面八方的同学都开始议论，杜小啦对于回家没什么欲望，索性只是听着不参与。
“小啦，你上语文课之前去找陈老师的时候探探口风呗？看看陈老师那里有没有可靠的消息。”
后桌的男生拍了一下杜小啦的肩膀。
杜小啦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大家还真的是为了放假绞尽脑汁啊。
不只是嘴上答应了，也真的去践行了。
刚进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见陈薇的身边有个熟悉的身影——祁琦。
祁琦把什么东西递到了陈薇的嘴边，陈薇索性就她手吃了，祁琦站在陈薇的身后，双手捏她的肩膀，好像在开着什么玩笑。
总觉得自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刚站到陈薇身边的时候，还没等到陈薇熟悉的抬头微笑，就感受到了祁琦的直视。
祁琦见她过来叫课了，绕开杜小啦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上，就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老师，上语文。”也像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好。”陈薇答应着，把手边准备好的上课常备用品递给了杜小啦。
“老师，我们国庆放几天呀？”
陈薇抬头就看见她笑嘻嘻的表情，要是她自己想知道肯定会趁晚上给自己发微信，能大庭广众的问肯定是来之前替身边的小淘气们问的。
回了她一个俏皮的笑，“不知道。”
“哎呀，你跟我说说嘛，要不我回去不好交差啦~”说着用身体轻轻碰了碰陈薇。
坐在对面的祁琦的脸上浮起一丝愠色，抬头看了一眼嬉闹的两人，又低下了头。
但是一切都被杜小啦注意到了，就是想让祁琦知道，陈薇不是你的，她只要没有确定关系，那自己就可以竞争。
陈薇耐不住她逗自己，“没有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没收到通知呢。”
玩笑结束的很适时，在离开办公室之前下意识看了祁琦一眼。
祁琦觉得杜小啦临走这一眼是赤裸裸的挑衅，所有的，之前安慰自己的年龄，身份，都被抛之脑后，祁琦觉得杜小啦已经属于在抢了。
学校通知也只是隔了一天，教室里传来一片哀嚎，大家的假期计划都打折了，学校只给了一天半的假期，跟普通大休区别不大。
假期没有了，大家的心也就平静了许多，简单的一天半休息之后开始讲评月考试卷，
刚下晚自习，杜小啦和辛然结伴往宿舍楼走，两个人开始讨论《红楼梦》的人物关系，还没等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本来宽敞的小路逐渐拥挤起来，路已经走不通了，被迫停留在半路上，大家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不乏女生面色难堪的往人流外围挤。
“怎么了啊同学？”辛然问道挤出来的一个正在诉说着自己的惊恐的女生。
那女生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扶着身边的同学，“死人了，有人跳楼了。”还不等辛然问的更加仔细，那女生就走远了。
听到有人跳楼杜小啦的第一反应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和辛然两个人谁都没有提出回宿舍，站在人群中，听着能听见的每一句话。
一直到警察在学校里拉好了警戒线，也到了宿舍的熄灯时间，人群才陆陆续续散去。
当天晚上，宿舍的讨论话题就变成了那个学生，有的舍友说在人群里听见有人说已经去世了，也有人说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也有人说坠楼的时候下面正好有人，那个人的眼镜被蹭掉了，脸都被眼镜刮伤了，连夜去了医院......
杜小啦坐在辛然的床上，听着舍友们说的一切，直到某个舍友说：“被蹭的那个女生怕不是个老师，发现是有人跳楼的时候，在地上捡起坏掉的眼镜就拿出手机报警了......”
听到这里杜小啦才觉得心慌了一下，今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是语文，陈薇讲完卷子晚自习下课前五分钟就走了，戴眼镜，拿出手机，好像是个老师，这几个因素在脑中徘徊。
！！！
终于还是忍不住，冒着被抓住的风险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等待音响起的时候感觉身上都出汗了，都已经是秋天了，阳台窗户开着，秋风吹得很舒服，但是还是阻挡不了身上的冷汗，杜小啦觉得自己的脸上都烧起来了。
“喂，你好。”
“是我，你到家了吗？”
陈薇看见是一个陌生号码，一开始还觉得会是哪个亲戚又一次给自己介绍对象，接听之前心里还多少有一些忐忑，但是发现是杜小啦的时候有些惊讶。
“嗯，到了呀，都已经十点五十了，”想来她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需要自己，“怎么不给我发微信呀？不怕你的手机被抓吗？”
她的声音小小的，就好像是故意压低防止自己的手机被抓到一样，软中带着一丝娇俏，一听就是心情不错，才觉得心放到了肚子里，长呼一口气。
陈薇听见她电话里的气息声，“怎么了呀？”
“没事了，”心从嗓子眼儿到了肚子里，胆子自然也就不像冲动时那么大，觉得还不到十一点就在阳台上打电话确实有些危险，在这一瞬间身上的汗都被风吹干了，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我微信给你说哦~”
挂上电话，走回去的时候室友们还在讨论，但是在黑暗里就感受到辛然的注视了。
刚坐下，打开手机开始给陈薇发消息，辛然就默契的凑到了肩膀上看着自己编辑。
“今晚上听说有个学生跳楼了，说是可能砸中了一个戴眼镜的老师，我想起你是提前五分钟离开的教室，我就想问问你。”
刚靠在床头就看见消息的陈薇心里一惊，随之又是一阵心暖。
惊讶的是有学生想不开，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生命，心暖的是，那个女孩听到一些可能性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冒着被处分的危险紧急给自己打电话。
“我今天提前走了之后，没回办公室，直接走的学校大门，当时学校里还没什么人。”
陈薇的指尖敲击手机的键盘发出“哒哒”的声音，仔细的叙述今晚上自己每个时间点做的事情。
“这不是高一的时候，很少十点回家嘛，第二天还有早读，洗澡洗衣服什么的时间太紧张了，所以就走的很快。”
“要不是你告诉我的话，我都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情呢。”看了一眼床头泛着暖色调的灯光，觉得心里也暖暖的，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辛然靠在杜小啦的肩膀上看着陈薇给杜小啦的回复，手机的屏幕照在杜小啦的脸上，通过微弱的光看见了杜小啦翘着嘴角。
.......
“解释的真仔细~”
辛然的话戳中了杜小啦的心，陈薇的消息话里话外都在讲述自己晚上做事的原因，过程，和结果，字里行间没有一丝敷衍。
“小啦，她心里肯定有你，要是心里没有你的话，回复就是放心吧，我没事，你平时学习不要有什么压力，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和班主任。”辛然用了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也这么觉得。”说着还朝辛然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辛然：“.......”
第二天开始的时候，那个小路上还是被警戒线封锁着，所有人都被挡在外面。
或许离开的不是自己班里的同学，大家的上课状态好像没有被影响。一直到下课，大家前后左右会谈论这件事情。
“啊？那个男生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吗？该不会是因为这次月考没有考好吧？”
“好像不是吧？他成绩还不错啊，班里前十呢，咱学校的班里前十已经在县里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那为什么啊？”
“校园暴力吗？”
“怎么可能呢？咱学校的学生哪有时间校园暴力？”
杜小啦没有说话，听着周围的同学说着自己听到的传闻。
“听说好像是发现了他的遗书，说是压力太大了，他家住村里，他爸爸妈妈为了给他在县里买楼房，赚钱很辛苦，他姐姐早早不上学了，打工赚钱给他家里......”
同学们说的那个村子离自己的家不远，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轻呼一口气。
“也是，这样的情况要是我，压力也大，好像全家人的都在给我赚钱一样，全家的寄托都在自己的身上。”
“他班主任老师会受影响吗？他是晚自习期间跑上杂物间的。”
“或许会有吧，但是应该也不会严重，毕竟老师不可能全天都看着，他自己非要跑的话，老师也就太冤枉了。”
......
时间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下，高考的脚步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停滞，这件事就好像是一件小插曲一样，很快就被忙碌的生活遗忘了。
所有人包括杜小啦，包括陈薇，包括千千万万的学子的心里都不得不承认在高中的校园，出现生命的逝去是一件事实，夹在家庭的希望，自己的前程，经济的压力和劳累之间，常出现这种令人惋惜的悲剧。
新校区的第二年，杜小啦高中生活的第二年，见证了这个学校面对生命逝去的无措，或许是因为高中生活的封闭性，不清楚外界对于这件事情的评价是怎么样的，但是很清楚的看见了每个屋子的窗户上都装了锁链，窗户再也不能开到最大。
回家大休的时候在饭桌上随口说了一句，“有一个同学跳楼自杀了。”遂继续埋头数着自己碗里的饭粒。
“啊？为什么？学习压力太大了？你们这一代小孩受不了一点苦，我们当时想上学都没有机会，你们一中现在教育资源在这个省都出名，好不容易考进去了，自杀了他爹娘白养活了......”
“他好像是因为家里包括姐姐都赚钱给他买楼，心理压力太大了......”声若蚊呐，好像自己都听不见了。
“哎呀，人家男生以后娶媳妇儿，得买楼结婚，咱家里不用，你俩都是小姑娘，但是你也别放太轻松了，咱家里现在所有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别看你上一中在外面人家都说好，要不是我们给你拿了那么多钱你也上不了........”
再也没有说什么，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在饭桌上说出来，刚开始好像是想知道发生在附近村子里的事情有没有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人尽皆知，但是现在好像变了什么。
本来想着这件事情发生了虽说是一个悲剧，但是家长们会不会反思自己给孩子太大的压力，经过饭桌上这简单的几句话，杜小啦觉得自己想的太美好了，这个世界不是小说，一个生命的坠落就像是一个小石子落进了波澜不惊的湖里，仅仅是荡起一圈水花，又消失不见。
陈薇讲课的时候，发现杜小啦好像走神了，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好像又重新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杜小啦清楚那一瞬间的走神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给自己的心照镜子，自己站在道德的角度上认为这件事就像是作文的结尾一样，会留下某种道理或是教育意义，但是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最起码自己现在看到的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