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的小雪，像是新年来临前的点缀，透过窗帘缝隙的红砖瓦房，杜小啦就知道外面没有积雪，况且有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农村，最重要的或许是礼节。
在杜小啦还没起床的时候，爷爷和父亲就已经在客厅里挂竹子，垫上红纸，摆上蜡烛贡品了。
母亲和奶奶在厨房煎、炸、烧、烤，按照当地的习俗准备着。
杜麟看着杜小啦头发乱蓬蓬的走出房门，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你去拿个抹布，把家里所有的门，玻璃，还有热水壶，桌子全都擦一遍。”
杜小啦没有接话，但是还是默默地到洗手间洗漱好，随便找抹布打水开始打扫。
一般这种时候，只会发生在杜小啦的身上，杜阳还在床上躺着没有起，杜麟也没有去把她叫起来。
其实打杜阳出生的时候起，杜小啦就很讨厌她，但是现在两个人都在慢慢长大，倒是也互相照顾，杜小啦的心里不会因为杜阳生气，只会因为这压抑的家庭氛围，和不明事理的家人心烦。
陈薇早上起床就很早了，阅卷的任务庞大，陈薇担心自己完不成，甚至起的比在清县的时候还要早。
陈母想着今年还要不要收拾一下，该摆上的东西摆一下，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陈薇坐在客厅里，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着眉头。
扪心自问，自己不够了解陈薇，孩子会喜欢热闹一点吗？小心翼翼的走向厨房，想着为她煮个面条。
“妈，咱家今年还要按习俗摆一摆吗？”
不曾想还是打扰到她了。
“哦，我还想着中午问问你，你觉得咱家要不要也弄得热闹一点？”站在厨房的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却罕见的看陈薇把掉到胸前的碎发撩到背后，轻轻伸了个懒腰，像是撒娇一般，“别了妈妈，我们简单一点，咱不布置了，省的我们还得花时间清理，我们就弄点我们两个都爱吃的，一起看电视，说说话～”
陈薇今年二十五岁了，自己还能见几次她这样对着自己撒娇呢？搜索本就不多的回忆里，也没有想起曾经见过她这个样子。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姑妈。
不用猜，陈薇也已经猜到了姑妈想说什么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薇薇啊，回家了吗？”
“嗯，我回来了姑妈。”
“那个，我听小赵说你最近在批卷子啊？什么时候能完成呢？”
陈薇觉得一阵无奈，赵自成甚至连这个都已经告诉姑妈了，这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找老人来帮忙吗？
“不知道啊，加班加点的批。”
“薇薇啊，你说，你现在都二十好几了，还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也很不容易，主要是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你要不然年后就别回去了，留在这边工作嘛。”
陈母站在那里没走，只见女儿的眉头紧皱着。
“你想啊，你妈妈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你在这边工作还能照顾她，她一个人也怪不容易的，你早点成家，有个孩子，她还有个事情做，你说让她自己一个人，也挺可怜的......”
昨晚上陈薇睡前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缓冲自己的情绪，自己不是没有思考过很多事情没有绝对的顺心顺意，但是自己确实没有万全的解决之策，只是想着把一切都抛之脑后，选择逃避。
但是当自己所逃避的被人直白的问了出来......
“我着急提交数据呢，姑妈，我先不和你说了。”
陈母只看见陈薇本高兴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烦闷，猜到是因为她姑妈介绍相亲对象的事情。
“薇薇，没事儿，不喜欢咱就不和那个孩子来往了。”
陈薇抬起头，挤出一丝笑，“没事儿，我先回房间一下。”说着，起身走向卧室，轻轻地把门关上。
靠在床头，看向窗外带有欺骗性的阳光，觉得一阵委屈，环顾屋子里的陈设，多少年以来，不曾变过，又深感无助。
想要自由自在的活着，可是依旧脚踏着一片土地。
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是两行热泪......
再看见陈薇的时候，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重新坐在电脑前，开始认真工作。
母女二人在家的生活简单而温馨，两个人中午坐在对面聊着生活中的八卦，陈薇很喜欢听母亲讲一讲周边的趣事。晚上肩并肩坐在电视前，加个小桌，一起吃火锅水饺看电视，两个人也觉得自在。
晚上好不容易应付完了爷爷奶奶，父母，看着满屋为了新年的布置，轻叹一口气，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趁着没人的时候给陈薇打电话。
锋利的冬风吹的脸上生疼，把手缩在了袖子里，打开了视频通话，忐忑的等待着。
陈薇没有犹豫，一看是杜小啦，就接了。
出现在镜头里的陈薇，束着长发，穿着慵懒，在温柔的灯光下，对着镜头笑了。
“怎么在外面啊？今天是小年啊。”
陈薇看见过这个背景，知道她又在外面散步。
“我不想在家里，不开心，太压抑了。”
“你吃饭了吗？”
“吃了，”镜头里的女孩说话的时候，呼出水汽，“薇薇老师在家做什么呢？”
把镜头一转，给她分享自己今晚吃过的晚餐，转回镜头的时候，往陈母身边靠了靠，让母亲也出现在了镜头里。
“我和我妈妈一起看电视吃饭，”说着，在镜头里看向了身边的也对着镜头笑的母亲，“妈，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小朋友，她就是那个唯一记住我生日的人。”
陈母没想到陈薇会让自己出现在镜头里，面对一个女儿的朋友，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对着镜头笑，“以后有时间一起来家里住几天，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陈薇替自己回答，“她叫杜小啦，比我小八岁，不过现在应该算是小九岁了，是不是长的挺好看的？”
“好看好看......”
听着陈薇向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介绍自己，看着镜头里母女二人的笑脸，倒是有一种满足感，陈薇是把自己放在心里的。
“小啦，今天家里是不是布置了一天啊？”
“对啊，你们呢？”
“我和我妈不打算布置了，两个人没有张罗的必要，不如都轻松一点儿，”说到这里，陈薇突然分享道，“我今天批完卷子了，所有数据已经全部上传了。”
那就是意味着马上就出成绩了。
“恭喜啊，终于开始休息了，”想起陈薇上次回家的时候还有一个相亲对象的事情，“对了，你这次回家不用相亲吧？”说出口才发觉，有些过界，“我......”
“没有出去相亲，”陈薇觉得不适合让她知道自己的心烦，“咦，话说你这次不紧张了？马上就要出成绩了哦~”
看见陈薇笑自己就想笑，“嘿嘿，不怕哦~”
“这么有自信啊？”
“不是，是觉得怕也没用。”
两个人没有顾忌的开玩笑，聊天，陈母听着也觉得高兴，这个小姑娘和自己女儿很聊得来。
家里的电话响起，杜小啦知道这是催她回去，才依依不舍的挂掉电话。
仰望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假如身边没有万家灯火，那所有的一切恐怕就被这黑夜吞噬了。
农村的炕前，五个人都坐在桌前，电视里响着往年春晚的小品回放，杜阳在炕上摆出自己新年的衣服，把一双粉色的和一双卡通的袜子比对来，比对去，纠结过年那天穿哪一双。
陈霞打开手机，未等说话先满意的笑了，“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怎么样？这次又是倒数第几？”杜麟当着两位老人的面，喝了点酒，闹些孩子玩笑。
看向两位老人，只是笑吟吟的等陈霞说出结果。
“中游，比期中考试还进了一点。”
桌上就开始讨论现在的高中生学习压力，大学，前途，顺带延伸到某个亲戚家的孩子的事业，杜小啦没有听见，一直挨到收拾好桌子躺在了床上，给那个彩虹头像发了一条消息。
“长呼一口气~”
似是心有灵犀，亦或是等待。
“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