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影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要死了她到底做了一个多长多诡异的梦啊!上一秒她不是还在……拜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足足站了两分钟,霍影确认自己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地在家里,她转了360度大圈,环视了自己住了五六年的地方,装修是熟悉的,家电家具是熟悉的,床单整整齐齐,插着蜡烛的蛋糕还在桌上,唯一的变化,窗户被关上过来,还有……咦,好香……
桌上居然有一碗泡好的红烧牛肉面!
已是傍晚时分,吃了一天药片的霍影两眼放光,掀开盖子,面还是满满一碗,民以食为天,霍影想着,怎么着也得把肚子填饱了,才有精力去思考事情。
面条被唆出声响,霍影从没觉得泡面有如此好吃过,这才是人生存在的意义,那些药片是什么鬼!为什么人类越聪明科技越发达,却反而越不懂享受了呢?
很快,面汤也被喝干净了,霍影满足地靠着椅子,开始想这碗面是谁泡的?
是2067年那间屋子的主人吗?不知道他在这的一整天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连张纸条连句话都没留下。这碗面都泡好了,居然能忍住没吃一口?噢,八成是还没来得及吃,就回去了。
哎呀,这一次,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交换了呀!这这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随时有可能又要换回去啊!
霍影有些挠心,连洗澡都有些顾虑,万一洗到一半……
哎,这都什么糟心的事啊!
想到明天还要上班,霍影也不矫情了,很快洗了澡,躺在自己床上。可她辗转反侧地,根本没有睡意。地球上这么多人,宇宙这么大,这事怎么偏偏就发生在她身上了,她是受了诅咒了,还是天赋异禀……哎,2067年的那位朋友,此时此刻,你是不是也一头雾水?
2067年的顾炎先生,刚刚经历了各种复杂的情绪,环顾自己的屋子,总算是定下心来。
“sam”
【顾先生,您有一封语音留言】
“播放吧。”
“Hello,屋子的主人你好!咳……这要从哪开始说起呢,我叫霍影,是从50年前的世界来的,别问我怎么来的,也别问为什么是我,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那么屋子的主人你现在在哪里呢?不会在我家里吧?你能习惯吗?哎,瞧我问的什么问题,你是2067年的人么,当然了解我们那个年代啦。很抱歉啊,家里没什么吃的,呵呵,如果你饿了,可以下楼走出小区往右有条巷子,那里面好吃的可多了,像黄记牛肉面啦,小封生煎啦,快意饺子啦,咳,你就闭着眼睛选一家,都比你这药片好吃百倍。你不觉得神奇吗?老天爷怎么会选中我们两个,你说我们在2017年是不是见过?啊,我又问了个蠢问题,你刚过30岁生日对不对,嘿,该不会我是你的前世吧?哈哈哈,屋子的主人,我很感谢上天让我来到这里,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到我的时代,还是很高兴能和你有这样的缘分啦!”
这段录音,顾炎听了两遍,到此刻,他终于承认自己这一场际遇不是在做梦。
调出房子的监控录像,顾炎看到了这位叫做霍影的“不速之客”。3月23日晚上,吹灭了蜡烛的他就是这么凭空消失在录像里,而在三秒钟之后,椅子上便换成了她。显然,她对这一切也是不可思议的,但跟他比起来,她更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吃了药片,看了电影,还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sam,下次……如果有下次,这位女士再来的话,请你好好帮助她。”
【收到】
消失了一天的顾炎并没有让大家特别关注,到了研究所,唐律已经在实验室里了,看到他进去,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顾炎用虹膜识别打开冷冻仓,一只四肢被固定住的猴子连着分离出来的舱板被机器手臂移送至不远处的仪器上,数根线路在机器手臂的链接上相继接通。
“唐,我要开始注射了。”
唐律以一个“OK”的手势回应了顾炎,科研组其他人员都在等着这只冷冻了十天的猴子苏醒过来。透明的液体缓缓推入,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
第八分钟的时候,仪器上开始有了变化。
“顾,它恢复心跳了。”离仪器最近的唐律最先发现数据的变动,很快,他的话让外围的团队成员们也变得兴奋起来。
顾炎没出声,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身体渐渐温暖起来的实验猴子,如果这次能成功,他们下一个实验的对象就是更大型的动物了。想到这,程慕的话又在顾炎脑中响起。
“顾,科研最忌保守,为什么不直接拿人来研究。”
如果这次成功了,难道真的要遵从这项指令?
定了神,顾炎的注意力回到猴子身上,它的身体原本的颜色渐渐还原,心跳的节奏也慢慢规律。
“顾,我们成功了?”
作为顾炎的同学、同事,唐律也一直跟着这个科研项目,成功的意义对他来说,不会亚于其他人。这两年他每天呆在实验室的时间比顾炎还长,如果说猴子开始出现心跳的那一瞬间还不足以让他激动,那么现在,五分钟后,心跳和其他生理机能依然稳定地在恢复,唐律开始紧张,说话已忍不住微微颤抖了。
顾炎神色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样子。
十分钟后,仪器警报,生命体征急速消失,顾炎指挥人员实行抢救措施,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猴子死亡。
而2017年的襄城医院,霍影刚刚完成一例手术。
“血压105\\70,生命体征平稳。”
“佟医生,你真是手术台最佳拍档。”
“霍医生,彼此彼此。”
这是个甲状腺未分化癌的治疗手术,患者肿瘤穿过包膜侵犯到气管,同时发现淋巴转移,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能存活至一年,几乎不能进行根治手术,霍影在和老师多次进行术前分析研究,决定进行甲状腺全切除以及颈部淋巴结清扫的手术。
霍影扔了帽子和口罩,洗手的时候突然笑了笑,佟瑶矮她半个头,瞥了她一眼,笑道:“霍医生,看你今天春色满面,我可是听说有人生日那天收了李医生一件衣服,怎么,这颗心终于被捂暖了?”
霍影把手上没干的水甩到佟瑶脸上。
“啧啧啧,我可是冷眼旁观了十来年啊。”佟瑶不恼霍影的小动作。
霍影跺了佟瑶一脚,“饿了,我要吃饭去。”
佟瑶还不忘在背后幽幽一句:“噢,祝你和你的他在食堂相遇哟。”
襄城医院的食堂还算不错,不然就冲着佟瑶那句话,霍影就得出去吃了。一份椒盐排条、苦瓜炒蛋、芥蓝,霍影端着盘子,被科室里几个同事招招手叫过去坐到一起。
“小霍姐,你昨天是不是躲着咱们李医生呀?”刚入职不久的小护士朱丹丹单刀直入,还没等霍影反应过来,便接着说:“他昨天还打专门打电话过来问呢。”
霍影接收了四周八卦的目光,问道:“问什么?”
“问你是不是在做手术不方便接电话呀?”丹丹促狭地笑说:“我们好心地告诉他你调休了,要找你可能要亲自上门才行。”
她说完,位子上的其他几个自然也要跟着揶揄一番,什么“李医生这么上心,我们看的都感动了”、“霍医生你就跟他得了,男才女貌,女才男貌,都齐了”、“小霍姐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情敌在暗处明处虎视眈眈着呢”……
霍影赶紧转换了话题:“今天这排条还挺好吃的,你们要不要尝尝。”
“哎呀,上次李医生给咱们带的那什么来着……”丹丹把话一抛,马上有人接过去。
“我想起来了,蛋挞——”
“对对对,好吃极了……”丹丹胳膊撞了下装死的霍影:“小霍姐,你可别答应他太早,不然以后就没人跟我们送好吃的了。”
霍影受不了这群人,拿筷子尾敲了敲桌子,严肃道:“成天就只关心这种小情小爱的……”
“哟,难不成咱们还得关心江山社稷不成?”
“咳咳,为什么不可以。”霍影找到话头:“比如我们就可以讨论讨论,50年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如果你现在有机会去到50年后,你想干什么。”
一个小护士先说了:“小霍姐,以咱们现在的工作压力,能不能活到50年后还是个问题呢,你要是有机会去了,拿点治艾滋啊、癌症啊,那些现在救不了的药方回来,英雄啊!”
“我要是有机会去,就先看看老公是谁,要是过得不好,回来就换人。”
午餐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结束了,下午霍影出门诊,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个电话。
“小影,我是你四叔啊。”
“不好意思,哪位?”霍影记得,家里叔叔就两个,哪来的四叔。
“你看你这孩子,有出息了就忘本了,我是你奶奶家前面的永辉叔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啊。”
霍影真心对不上号,但她对着通电话的来意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小影,四叔的媳妇现在在襄城医院想看妇科,你帮带去给医生看一下,她就在你们医院大门那里,你去接一下他们啊。”
霍影看了看自己后面还有三个病人,最近系统搞督查,明察暗访的,她可不敢在这时候离岗,只好解释道:“那个四叔,我正在给病人看病,不能出去,您让她们到门诊挂个号,一样能看医生。”
“挂号得排队啊,你直接带进去找最好的医生看不行吗。”
“叔,我带也是要挂号的,现在都很正规的,插不了队。”
那头开始不耐烦了:“你以为叔不知道啊,医院的怎么插不了队,不帮就不帮呗,你二叔还说打你电话准没问题……”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把电话挂了,霍影从帘子后面出来:“不好意思老爷爷,接了个家里的电话。”
患者是一位80岁的老人了,他笑笑说:“不要紧,能排上就好,我来襄城两天了,昨天早上来晚了没排到,今天早上五点多儿子就拿小板凳排队了。”
霍影听到这,心中一阵复杂的无奈。
看完最后一个,已经超过下班时间半小时了,三个她妈妈的未接电话,霍影回拨过去,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责备,无非就是怪她对待亲戚太苛刻,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老家里的人指不定要怎么议论她们母女了。
“妈,我连他是谁我都不知道,你是想要个面子,还是想要我被开除?”
赵慧愣了一下,还是喃喃道:“血浓于水,兄弟姐妹都是手足情,你进了这个家就摆脱不掉这份责任……”
这样的话霍影听着长茧了,她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中国式家庭的那些浆糊式逻辑一直以来她都难以认同,相比一个人情社会,她更喜欢一个规则社会,不知道50年后的那个世界会不会有所进步。
想到这,霍影微微出了神。
“美女,要不要搭顺风车?”
李锐的沃尔沃停在霍影面前,窗子摇下来,是他那张十多年来一直都帅气的脸。
霍影还没来得及说“不”,司机已经从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头,把她塞进车里。
“诶——”
“走,带你吃好吃的。”
顾炎回到家,洗了个澡,从冰箱里拿出药片,很快结束晚餐。只是在咽下去的那一刻,他脑中突然想起了2017年的那碗泡面。
白天没有成功的实验给团队的人带来一些打击,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此时终于得到了一些放松。
顾炎靠在沙发上,想着下次程慕问起实验进度时该如何回答,聊天软件里顾孟给他发了个加油打气的表情,他还没回,又来了下一条:“上帝保佑你。”
顾炎还当是姐姐对他的祝福,不料下一秒,是来自母亲盛如清的信息。
盛如清:“经过基因配对,这位颜微小姐的条件与你匹配度最高,如果没有意见可以组成家庭考虑繁殖问题。”
不论在什么世界,成年人都要面临这个问题,顾炎随手翻了两页颜微的资料,冷冰冰的数据让他突然没有了兴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霍影的女人不管是声音还是身影,突然侵入他的脑中,她的活泼,她的笑容,让顾炎有点乱。
“sam,熄灯吧。”
漆黑的屋子,顾炎走到窗边,自言自语。
陌生人,真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