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朝远远看见刘流就急忙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有点私事耽搁了。”
“小齐哥你可出现了！你跑哪去了？昨晚房间没有回过，今天一上午又不见人！短信不回电话不接！我都急得差点报警！”刘流霹雳吧啦说个不停，听着是抱怨其实是担心。
齐临朝哭笑不得：“报什么警？你自己就是警察！”
“急糊涂了呗！”刘流嘴一撇。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肯定不会了。”齐临朝特别不好意思，想赶紧追上工作进度，“光头李和吴飞审得怎么样？”
“八九不离十！”刘流脸色一转尽是得意，“他俩一开始还想侥幸抵赖，没想到那猩猩那么厉害，软硬兼施地三俩下就让人撂了！”
“猩猩？”齐临朝没跟上。
“额……”刘流吐吐舌头，难为情地解释，“就，就是林梦。”
“林梦？”齐临朝皱着眉给刘流拉到一边，好在身边来来往往的警员没谁留意，“你也太没礼貌了！那是我师兄，你竟然叫人猩猩？”
“他，他不也叫我猴子嘛！”刘流红着脸有些不自在。
“那也不行，这要让蒋队知道你这么没大没小，以后就不放你出来了。”
刘流立马紧张：“知道了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乱叫，小齐哥可别去告我状。”
齐临朝点头应承，正好看见刘流手里拿着沓笔录，连忙接过来仔细阅读，这时林梦的声音远远飘来：“小猴子！”
齐临朝抬眼一看差点认不出来。
这林梦刮了胡子洗了头还梳了个倍儿精神的发型，打远一看都帅气逼人。他换了件修身硬挺的夹克，魁梧健硕的身材展露无疑。
“小猴子，让你复印个笔录你造纸去啦？”林梦跑到近处身上还带有些须后水的淡淡清香，他一侧头看见齐临朝挠着下巴直笑，“哟小齐？不好意思没看见你！我说你可算来了！这猴子念了你一早上还傻乎乎地说要报警呢！哈哈哈哈！”
“师兄！您这是……”齐临朝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
“稍微收拾了一下，怎么样？人模人样吧！”林梦挑着眉竖起衣领，眼角不自觉地瞟向刘流，刘流含笑低头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齐临朝的心思都在案件上：“笔录都在这了吗？”
林梦收起笑脸一秒正经：“嗯，他们知道应该全招了。剩余几个什么人，经常出没什么地点，交代得都很全面。我刚去找郭队请示过，接下来就是安排联合布控，等待收网。”
齐临朝心急：“大概需要多久？”
林梦托腮估量：“那几个人都不在本地，郭队去沟通各地兄弟警局统一行动，最快也得下午才有消息吧。”
齐临朝：“那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等这猴子把笔录整理复印好，咱先去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饭！”
“也行。”齐临朝捅了捅一直不出声的刘流，刘流立刻：“好的，林梦哥。”
林梦很是意外：“林梦哥？你怎么……”
刘流快速朝齐临朝一个挤眉弄眼，林梦瞬间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三人一起回到林梦的座位，林梦热情地把齐临朝和刘流一一介绍给周围的警员，刘流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络大方，齐临朝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刘流去处理案头工作的功夫，林梦抡起袖子收拾起脏乱不堪的桌子，惹得队里惊呼连连，个个都笑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梦笑而不语，刘流回来一见，眼里当即闪起异彩。
齐临朝隐约感觉出来这两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他的思绪还错综复杂地交缠在宗祈晖身上，根本无暇顾及。直到坐到餐桌前，齐临朝才在林梦的招呼下勉强回神。
林梦翻着酒单：“小齐咱俩喝点？”
“不了师兄。”齐临朝推手拒绝，“下午还工作呢。”
“没事，这点酒什么都不影响！”林梦看样子就心情大好。
“猩……”刘流顿了顿，清了清嗓才再次开口，“林梦哥算了，小齐哥不太喝酒的。”
“那好吧。”林梦说罢扔开酒单，找来服务员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菜，然后端起茶壶给桌上的空杯倒水。
齐临朝见状赶忙站起来接过茶壶：“我来吧师兄！一上午光让你们忙乎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儿！谁没点棘手的事呢？”林梦看争抢不过也不再强求，毫不介意地重新坐下。
齐临朝把杯子送到每个人面前：“小流你身体怎么样？”
“昨晚醒来就没什么事了。”刘流接过杯子送到嘴边，喝水时脸微有些泛红。
齐临朝松了口气：“确实，看你现在气色挺好，红润得很。”
林梦在旁窃笑，被刘流看了眼赶紧收回歪嘴一脸正经。
齐临朝不觉奇怪，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戒指，脑海里凌乱不堪。
“这是优秀学员的戒指吧？”林梦发现齐临朝的小动作，注意力一下被吸引。
齐临朝低头一笑，苦涩难堪。
林梦突然发现了什么细节，他猛然凑近仔细观察，不多会脸上便露出坏笑：“小齐！看不出来啊！你这么老实还能勇摘警花？哈哈哈哈！赶紧交代！你这戴的是谁的戒指？”
齐临朝满脸问号：“什么警花？师兄别闹，这就是我自己的戒指。”
林梦笑得暧昧：“得了吧！咱都是搞刑侦的，这点事还想瞒住我？你看这戒指上明明刻的是‘Z’，你姓齐，你的戒指应该刻‘Q’才对。”
齐临朝依然不解：“戒指上刻的是名，‘Z’是朝的首字母。”
“哦！”林梦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我们这一届之前刻的都是姓！好像是听说下一届开始改版刻名，我给忘了！哈哈哈，还以为你跟哪个警花交换戒指私定终生了呢！”
“你们说什么戒指？”刘流很是好奇，他早就觉得齐临朝单身却有戴戒指的习惯很奇怪，但一直不知道这戒指有什么来历。
“这可是我们警院的纪念戒，每年排名前十的毕业生才有资格获得！”林梦好是骄傲，“我当年也有一颗，不过自打毕业就没用过，现在都不晓得被扔去哪了。”
“送人了吧。”刘流瞥眼，“自己都忘了。”
“没有没有！”林梦否认得很急，随即又有些迟疑，“不过，如果真拿着这枚戒指送人，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要……”
刘流感受到林梦若有若无的目光，低头不再多语。
林梦沉默半晌又转向齐临朝：“让我看看这改版的戒指。”
齐临朝摘下戒指递过去，自己盯着手指上的戒痕默默发呆。
林梦接过戒指左看右看，眉头拧成了个麻花：“不对吧小齐，他们是不是把前几年多做的戒指发给你了？这根本不是新款啊！”
齐临朝缓缓抬头，一脸问号。
林梦指着内圈的文字：“你看这个字体，又小又不清楚，八字校训紧紧巴巴靠在一起，连个间隔都没有。新版的戒指调整了字体和格式，不应该是这种效果……”
“啊？！”
齐临朝心中暗惊！
他清楚记得自己戒指的内壁，刻字大而清晰、间隔均匀得体。
齐临朝猛然将戒指从林梦手中夺回来放在眼前，隔着逐渐升起的水雾努力辨识。三年来他一直将戒指戴在手上从未摘过，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这般地近距离观察。
一切确如林梦所说。
“这戒指，不是我的……”齐临朝翻找到外圈的字母“Z”，泪眼婆娑。
林梦和刘流诧异地眼看齐临朝对着戒指半晌没有动静。
齐临朝再开口时，声音颤抖得令人难以分辨：“师兄，您刚才说以前的戒指刻的都是，姓氏？”
“对啊。”林梦不明所以，“我戒指上刻的就是‘L’，错不了。”
“‘Z’是姓氏……是姓氏……”
齐临朝想通的瞬间如同被闪电劈中浑身发疼，整个人随之天旋地转。
他心里某个角落被悄然点亮，一个埋在那里太久以至于被完全遗忘的念头瞬间觉醒，拽着他飘飘然悬向半空，然后又狠狠砸到地面。
“小齐，你没事吧？”
“小齐哥？”
林梦和刘流发现齐临朝双眼失神四肢颤抖，都意识到不妙。
“我竟然没有发现……”齐临朝泪水决堤，身子摇晃着随时可能倒下，他的喃喃自语伴随着无声的哭泣，不知是说给谁听，“我怎么这么蠢！这么迟钝！他早就告诉我了，什么都告诉我了……”
“没有发现什么？”林梦听不清齐临朝含糊的语句，他被齐临朝的模样吓到，用眼神悄悄询问刘流。
刘流也一脸茫然，紧张地靠到齐临朝身边：“小齐哥，出什么事了？”
齐临朝根本听不到两人的关心，他脑海里走马观花地闪过大量过往的场景，宗祈晖在每一帧里的重重疑点此刻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从拆弹格斗时的专业冷静，到面对质疑时的沉着应变；从真诚无比的眼神，到刻意闪躲的言辞；从与第一次见面时的莫名亲切，到后来关系亲密后的犹豫苦涩……还有那斜靠墙壁站着的身影，偏过头去吐烟的模样，双手抱头睡觉的姿势……
齐临朝每想通一点，心脏就像被铁锤重击一次：“难怪他一看到戒指就那样动容……难怪他听我说起师兄会那么激动……难怪他一直苦苦要求我给他时间……难怪他说他没有选择……”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齐临朝恨自己读不懂暗示，恨自己看不透伪装，恨自己曾经那么地接近真相。
林梦和刘流还在一声声地企图将灵魂神游的齐临朝拉回现实。
齐临朝陡然起身，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失衡跌倒。他顾不得林梦和刘流的拉扯，箭一般地冲出餐厅，转瞬便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你在哪里？在哪里？！”
齐临朝歇斯底里地狂奔着，绝望，痛苦。
“啊！啊！”
终于，齐临朝停下错乱的脚步，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仰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