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朝和顾韦走进办公室时,秦义风还在反复翻阅顾韦刚刚整理好的笔录。
“秦队!”“秦队!”
“坐。”
齐临朝和顾韦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等着秦义风开口。
“小齐,虽然因为年份久远找不到有力的物证……”秦义风将笔录合上放在桌面用手轻轻扣敲,“但最新出现的这个证人所有证供都能和案件的细节对上,你父亲的案子基本上可以结了。”
齐临朝满眼不甘心:“就算开枪的是申龙,但他很明显是被电话那头的老白怂恿,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老白!”
秦义风点点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老旧的文件夹按在手下:“我明白,但是老白的问题咱们要从长计议。现在,你先安顿好父亲的后事,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提。”
“谢谢秦队,我的事自己可以处理。”齐临朝微微摇头,眼睛瞟过那个文件,“您是不是有其他吩咐?”
“对。我跟上头请示过,准备正式重启对当年围剿行动的调查。”秦义风打开文件夹,里面的页面不知被人翻过多少遍,皱巴巴卷着边。
齐临朝和顾韦一言不发,认真等待秦义风进一步介绍。
“当年的围剿案有很多内情只有我和省里的几个领导知道。这两年,我们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待最佳时机。”秦义风停顿的瞬间轻轻叹出一口气,“首先,围剿行动的表面任务是抓捕华氏兄弟及其手下,最终目的实际上是缴获D品并将上游通道一并击碎。”
“D品?”齐临朝紧锁眉头,心中早有预料。
“以往我省出现的D品都是杂质较多的低端货,量也不大。围剿行动前几个月,我省突然出现了大量高纯度的D品,而且证据表明都是经由我市流出去的。”
齐临朝反应迅速:“高速路网!”
秦义风点点头:“没错!而且这种高货与阡市收缴的货品成分高度相似。”
“这一些都和老白有关。”齐临朝早就猜到。
“不错。当时外省的情报直指华氏兄弟,省里立刻给予了高度重视,但我们对具体的交易模式和上下游关系并不了解。”秦义风朝齐临朝抬了抬眼,“你告诉我关于稻草人挂件和轮胎藏D的猜测后,我立刻让小顾找物证组对李立的货车重新进行了彻底搜查。
一直沉默的顾韦立刻接过话茬:“李立卸下来的左前轮里有大量的D品残留,估计是包装袋有破损,货物都倾撒了出来。”
“具体什么品种?”齐临朝立马提起了兴趣,他知道这一批丢失的货不是“谁比谁快乐”那种无关痛痒的小药丸。
“和‘闪火’类似,比围剿行动时的那一批更纯。”秦义风语气沉重,“所以我们判断这次这个老白就是当年那个隐形的D贩。”
齐临朝尝试分析:“老白当年企图利用华氏兄弟将默市变为D品的中转站,华氏兄弟落网后他也沉寂多年,直到前段时间又突然冒出来,先后利用刀疤刘、申龙,就是想重通旧道。”
顾韦试探性的看了一眼秦义风,获得点头许可后低下声音缓缓开口:“我们推断你父亲当年可能是最先几批用来探路的司机,带货少频次低。等到面馆老板娘亡夫那会线路已经相对成熟,所以货量和频率也有所提高。”
齐临朝下意识辩解:“我父亲或许能猜到他运送的东西不太合规,但不一定知道会是……”
“我们明白的。”秦义风慈爱地打断齐临朝,“小齐,你父亲和其他司机一样被生活所困欠下高利贷,后来又沦为被人利用的工具。虽不是完全没责任,但你也千万不要因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旁的顾韦也轻轻拍了拍齐临朝的肩膀以示鼓励,齐临朝红着眼圈感激地朝他们点点头。
“这一回老白出现又利用刀疤刘拿小药丸重新试路,我就猜他有什么大的动作。”秦义风端起杯子握在手里,“之前申龙死前交代自己主动找老白合作,他对当年的内情肯定有所知晓。”
“现在我父亲的案子查明,更加说明申龙从最开始就参与其中。”齐临朝咬紧后牙眼神凝聚成一股冷箭。
“对。”顾韦认可,“申龙7年前用的那把枪是围剿行动连环命案的关键证物,说不定申龙就是华氏兄弟和老白勾结的主要帮手。”
齐临朝一听这话,恨不得将从华家游那了解到的情况全盘托出,可他思考再三还是用研判的语气抛出了疑问:“有没有可能,至始至终就是申龙在背后搞鬼,而华氏两兄弟与命案、贩D都没有关系?”
一句话引得三人无言沉思。
秦义风意味深长地看着齐临朝,良久才语重心长地开口:“任何猜测都有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讲求证据。”
齐临朝醍醐灌顶,华家游和宗祈晖一直以来不肯轻举妄动也是在寻找确凿的证据。
“我好像记得围剿行动最后没有缴获D品?”顾韦不太确定。
秦义风摇摇头:“当年围剿行动还没筹备好,阡市就突发消息,说有一大批高货秘密运到我市。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影响,省局临时决定提前展开行动。”
“提前行动?”齐临朝和顾韦都大吃一惊。一次大规模的跨部门合作通常需要周密的部署,任何临时变动都有可能导致行动失败。
“没错,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当时也顶了很大的压力。”秦义风言语间满是遗憾与不甘,“情报显示那批高货和相关账本都藏在华家后院的仓库,结果一场爆炸所有东西都化为灰烬,蒋劲也是拼尽全力才死里逃生。”
“原来货被销毁了。”齐临朝说话间捕捉到秦义风眼神中闪过的懊恼,“难道,不是吗?”
“后来技术人员对现场的残留物和空气样本进行了审慎分析,确定只涉及非常少量的D品。”
齐临朝猜测:“有人将货转移并制造爆炸,想让警方以为货已经没了。”
秦义风沉重地点点头,再开口时语速突然变得尤为缓慢,仿佛是想让人听得更加真切:“当天所有行动细节都是提前1小时才确定并发布的,但后来展开追捕时,华家国正在家里销毁证据,华家邦身在出逃路上,而华家游则偷偷藏匿起来。”
齐临朝和顾韦对视一眼,立刻听懂了这其中的症结。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警队有“内鬼”。
几年前各类行动的预备准则还不完善,并没有要求所有参与人上缴个人通信设备,只要详装给家人发信息或打电话,行动组任何成员都有可能提前给华家通风报信。
“你们猜得没错,当时我们支队可能出了问题。”秦义风语调尤为低沉,“后来省局专门派人暗中查了几个月也毫无进展,所有线索都随着华家国、华家邦的身亡和那场爆炸消失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之后的案卷都隐去了关于凭空消失的D品和内鬼的事。”
“这个内鬼和申龙死前提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齐临朝边说边细细回想着申龙死前说过的每一句话。
“当年那个内鬼帮的是华氏兄弟,而申龙嘴里的内鬼如果真的存在,帮的却是老白。”秦义风看着手里杯中早已没了热气的茶水,声音也冰凉得渗人,“所以有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多个人。”
房间又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反复推敲各种不同的可能性但都感觉一团乱麻。
齐临朝猛然想起:“秦队,您说重启调查,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秦义风用眼神进行了肯定:“阡市那边收到消息,老白这回丢了一大批货,上家软硬兼施逼他想办法。”
齐临朝眼睛一亮:“申龙从刀疤刘那偷的货不是被老白转走了?”
“对。”秦义风也目光如炬,“这个信息目前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顾韦显然有些迫不及待:“明白,需要我们怎么做?”
秦义风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将桌上的文件夹合好放到两人之间后反问:“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个任务交到你们吗?”
齐临朝和顾韦一愣,都没有作声。
“因为你们,年份最短。”秦义风一字一顿。
齐临朝和顾韦明白,秦义风这是无法确定其他人是否与内鬼沾边,只好找了他们这两个围剿行动之后才加入支队的新人。
秦义风接着往下说:“你们要做的有两点。第一,利用空闲时间研究并熟悉围剿案的卷宗,看看有什么疑点或遗漏。”
齐临朝将文件夹接过来放在腿上连连点头。
“第二就是等,等老白下一步的行动。然后我希望你们除了正常查案,还要盯紧队内的其他成员的一举一动。”
“什么?”齐临朝和顾韦都没料到这一出。
“我知道要监视同僚你们很难接受。”秦义风很坚定,“但只要内鬼存在,整个支队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齐临朝和顾韦顿感肩上沉甸甸的。
“你们不要压力过大,就当是观察和学习身边领导同事的办案手法。”秦义风尽量轻松,“还是那句话,一切靠证据说话。但凡遇到可疑情况,先相互讨论,再向我汇报。”
“明白!”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