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的游龙酒吧，灯光迷离得恰到好处。

慵懒又附有情调的爵士乐伴随着玻璃酒具偶尔发出的脆响，一切都显得那么惬意。酒保在吧台后整理，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马上露出职业的微笑：

“您好，第一次来吗？想喝点什么？”

顾韦和齐临朝在高脚椅上坐下，自然巧妙地四处张望。整个大厅冷冷清清，只有靠里面的角落零星坐着几个客人。

酒保很快倒好两杯冰水，恭恭敬敬地摆在二人面前，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两位警官好！”

顾韦齐临朝对视一眼，又一脸狐疑地看向酒保。

酒保一副见多不怪的模样：“发型、站姿、身形、眼神，您二位一看就是警察，还是不用穿警服的那种。”

“竟然和宗祈晖说得一模一样！”

齐临朝一震，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此人穿着合身得体的衬衫马甲，看起来不像是酒吧廉价的统一制服；他个子不高，身形偏瘦，轻轻搭在吧台上的双手白皙柔嫩；再仔细看，他的发型、眉毛、指甲也都悉心修剪过，眼眸之间还有种别样的精致。

“他化了妆？”齐临朝没见过脂粉味的男人，表面不露声色但心中暗惊。

顾韦喝了口水问酒保：“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吗？”

“应该是因为强哥吧，他……”酒保轻轻叹气。

“嗯？”顾伟一直盯着酒保的眼睛。

酒保意识到之后也抬起眼坦然与顾伟对视：“下午看守所那边联系过我们的负责人，我们都知道强哥出事了，强哥在外地的父母也都知道了，正往这赶呢。”

顾韦继续问话：“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异常？”

酒保不假思索：“没什么异常。”

顾伟转着手里半空的杯子：“回答这么快，都不用好好想一下吗？”

酒保顺势给杯子续上水，语气平稳：“我们的人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上下下早问过一圈了。”

顾伟边喝水边问，仿佛很不经意：“你们的人，具体的是谁呀？”

酒保顿了顿，然后立刻转身从后侧的酒台上拿上几张纸巾再转回来：“强哥人缘儿好，跟谁都是朋友，从他被捕开始，酒吧内外就不少人过来打听。”

顾韦还想继续问，突然一个嚣张刺耳的声音响彻大堂。

“怎么回事？生意这么差？人都去哪儿了？！”

一个满脸凶狠的平头领着四五个穿着松垮的青年大摇大摆走进酒吧，不一会便稀稀拉拉地坐在吧台前的散座上。

“小川！”

那人招招手，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根本没留意到顾韦和齐临朝的存在。

酒保快速瞄了眼他俩，刚想说话就被顾韦用眼神制止。

顾韦提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还像模像样地跟齐临朝碰了个杯。

这名叫小川的酒保见状也识趣地不再作声，熟练地倒上小半杯威士忌再添上几颗冰块，然后绕出吧台走到胖子身边。

经过齐临朝身边时，齐临朝清楚地看到小川眼里满是厌恶。

小川把酒杯端到胖子面前：“申龙哥，您的酒。”

齐临朝觉得“申龙”很耳熟，仔细回想才记起秦义风提过这人。他是原来华氏兄弟的手下，刚从狱里出来没多久，现在是游龙集团仓储运输板块的负责人。

“申龙哥，酒给您放桌上了。” 小川见申龙半天没反应，便将酒杯轻轻放在杯垫上，微微弓腰准备后退。

申龙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把手架在空中悠哉地晃了晃。

小川赶紧又上前端起酒杯轻轻往申龙手边靠，等申龙接过酒杯才放开手。结果“啪”的一响，酒杯应声落地碎成几块，申龙的鞋也湿了一大片。申龙应声睁眼，“蹭”地起身，抬手照着小川的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叭”

小川瞬时歪向一边，还好抓住了身旁的椅背，才勉强站稳脚跟。他捂住发烫的脸颊，浑身止不住颤抖。

申龙挑衅地踢了脚地上的玻璃碎渣：“你TM没长眼睛啊？！”

“申龙哥，您是故意的。”小川吐字清楚，不卑不亢。

“小川你说什么？！”

“跟谁说话呢？！”

“你是不是找死？！”

申龙带来的那些人本来一个个面带冷笑默默看好戏，听小川这么一说都呆不住了，纷纷握紧拳头目露凶光。

申龙显然没料到有人敢这么顶撞他，立刻恶狠狠地拎着小川的衣领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扬手又要下拳。

顾韦和齐临朝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不远处就响起严厉的喝止。

“住手！”

所有人都被这不高不扬的声音镇住了。

齐临朝一听就知道，这是宗祈晖。

小川听到声音只稍稍轻松了一秒，整个人就变得更加紧张。他双手费力地扒住申龙的手腕，头拼命往门口方向探去。只见宗祈晖领着几个黑衣小哥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经过齐临朝身边时毫无侧目。

小川红着眼看着走向自己的宗祈晖：“小宗哥~”

齐临朝又是一震：“这人怎么不和其他人一样叫他 ‘宗老大’？”

几个黑衣小哥迅速在桌边散开，将申龙和手下围了个严实。宗祈晖立在申龙面前沉默不言，眼神冰冷得可以将人冻住。申龙僵持几秒，悻悻地松开手。

小川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宗祈晖伸手一拦便将人牢牢接住。

申龙张口就来：“宗祈晖，现在是你的人……”

“我的人，我来管。”宗祈晖一字一顿，语气依然平稳，眼底却清晰闪过刀光。

几乎是同时，黑衣小哥们激愤地上前半步，申龙的手下也立刻转身与离自己最近的小哥对眼怒视，整个场面一触即发。

角落的几个客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别过头去。

顾韦轻碰齐临朝手臂,提示他做好应变。

齐临朝下意识点头，目光却没有从宗祈晖身上挪开。他看宗祈晖紧紧搂着小川，心里竟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安。

这时的宗祈晖丝毫不觉紧张，他缓缓松开小川：“你没事吧？”

“我没事。对不起，又给小宗哥惹麻烦了。”小川满脸懊恼。

宗祈晖拍拍小川肩膀当作回应，然后缓慢地环顾一周。所有人都在他目光的压迫下微微后退了半步，原本高高低低抬起的手臂也纷纷回落到身体两侧。

最后，宗祈晖略过顾韦和齐临朝，直接看向一脸不屑的申龙。

“申龙，没必要三番四次带人来找茬，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宗祈晖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在空荡的大厅里显得铿锵有力。

“宗祈晖，你可别冤枉我。”申龙摆出无赖的架势，“我这是看你这最近生意太差，专程带人过来捧场的。”

宗祈晖神色不变，沉稳的语调却凌厉起来：“捧场，需要动手？”

“是你的人毛手毛脚把酒洒我身上，还死鸭子……嘴硬说我是故意的。”申龙说到鸭子时，不怀好意地刻意窃笑两声。

好几个人看向小川，小川紧紧咬住后牙，手在身后攥成了拳头。

宗祈晖没有被申龙吊儿郎当的模样惹怒，反倒勾起嘴角，音调有些笑意：“我看你呀，就是在里面没呆够。”

一众小弟听到这话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申龙最不爱提起自己那段牢里的日子，平时有谁不小心说走嘴都免不了一顿胖揍。

申龙愣了几秒，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川见申龙这副吃瘪的模样忍不住解气地发出一声冷笑。

申龙备受刺激怒火直冲脑门，猛然扬起手臂挥向宗祈晖，宗祈晖稍一侧身便躲了过去。申龙重心坍塌跌向小川的方向，侧目间正好到小川满脸的嘲讽。申龙索性一个垫步，夯实的拳头又朝小川的脸飞去。

小川浑身僵硬本能地闭上双眼。

“砰”

一记闷响。

全场鸦雀无声。

宗祈晖侧身想拉住申龙但无奈胳膊抬不起来，情急之下只好挺身站在小川身前。申龙这枚重拳则不偏不倚、扎扎实实地砸在宗祈晖的左肩上。

宗祈晖一个皱眉，米白色的毛衣瞬间从落拳的位置绽放出一片血花，鲜艳的红色顺着衣服的纹路慢慢延展开来。

小川闻到血腥睁开双眼，眼泪立马掉个不停：“小宗哥……”

“宗，宗祈晖，你，你这是……”申龙收回染血的拳头一时语塞。

宗祈晖身子微晃，语气却硬朗得让人敬畏：“旧伤，跟你无关。”

齐临朝手心发潮，肩膀生生作疼，他盯着宗祈晖微微摇晃的身子忍不住想迈步上前。顾韦看着齐临朝的反应也明白了宗祈晖的伤从何而来，他轻轻拽住齐临朝示意他静观其变。

宗祈晖面不改色，气场十足：“别拐弯抹角了，你直说，想怎么样？”

申龙被宗祈晖这架势镇得有些心虚，嘴上还撑着强硬：“哼，我就是觉得你最近惹了麻烦，不适合再掌管游龙会。”

宗祈晖愤然：“我不适合，你适合?”

“肯定比你适合！”申龙强顶气焰。

“放屁，你说了算吗？”宗祈晖一声怒吼，黑衣小哥应声起势。

场面又剑拔弩张。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知道我说了算不算。”

众人转头，几乎同时开口：

“游老大！”

“游老大！”

“游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