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了一会，齐临朝实在坐不住，斟酌之下还是归队了。
大林和小林把刀疤刘身边一个跑去外市的小混混带了回来，顾韦正在审讯。齐临朝在审讯室门口张望片刻便进去替代了记录员。
“不熟？你小子天天跟着刀疤刘喝酒吃肉，现在你说不熟？”顾韦拍桌子瞪眼。他连蹲几天没逮着刀疤刘，本就闷了一肚子气，这会听到刀疤刘手下睁眼说瞎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齐临朝递了杯水给顾韦：“小顾哥歇会。”
顾韦回头接过水：“咦？小齐你怎么回来了？嗓子没事了？不烧了吧？”
齐临朝不自然地摇摇头，一抬眼竟发现对面坐着的正是自己刚回默市那晚在游龙会前撞见的小青年。
那小青年正仰头装无辜。
齐临朝立马心里有了底：“你看看还认识我吗？”
“你？”那小青年瞅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你！你是警察？”
“对。”
“哎，我刚才都跟这位同志说半天儿了，我就是跟着刀疤刘混了几天，跟他真的是不熟。您看？”小青年使出耍无赖的劲儿，打定主意他俩拿自己没办法。
齐临朝压了压气鼓鼓的顾韦，从兜里掏出那个装有两颗白色小药丸的密封袋，不轻不重地放到小青年面前。他故意没有开口，而是耐心地等对方看清眼前的东西。
小青年瞄了几眼便肉眼可见地慌了，一改慵懒姿态变得如坐针毡。
顾韦看出了端倪，给齐临朝使了个颜色。两人心照不宣地晾了小青年好一阵，这才对着密封袋一唱一和起来。
“小齐，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游龙会前见过他，他当时在要一个黑色手包。”齐临朝指指眼前的小青年又戳戳桌上的密封袋，“今天我见着那包了，包里都是这玩意。”
“哦？”顾韦来了精神，“你估计有多重？”
“小十年肯定是有的。”齐临朝刻意的答非所问如利剑一般扎向小青年。
“刀疤刘！这都是刀疤刘给我的！”小青年一头冷汗舌头只打颤。
“你小子可别给我编！”顾韦桌子一拍吓那小青年一哆嗦。
“不能不能！我要说半句谎话我就是小狗！”小青年说罢又祈求地躬起身子，“两位警官，我老实给您交代，这个，能不能不找我麻烦？”
齐临朝见小青年贼眉鼠眼地瞟向那两片小药丸，心里泛起恶心。一旁的顾韦倒很见怪不管，故作无奈地说：“行，只要你说得明白，这事儿，我们不找你麻烦。”
齐临朝惊诧地看向顾韦：“小顾哥？”
“没事，听我的。”顾韦很有把握。
小青年一听立刻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把桌上的水“咕咕咕”一口喝干然后叨叨叨地讲个没停。
齐临朝看顾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好把心里的顾虑放到一边。他听着小青年断断续续、毫无逻辑的描述，一边飞快地记着笔录，一边在心里默默复盘。
几个月前一向拮据的刀疤刘突然阔绰起来，天天带着兄弟们吃香喝辣。后来他不知从哪儿整来一批小药丸，让大家在网吧、小酒馆、台球厅等混得熟的地方偷偷卖。大家心知肚明这小药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冲着花花绿绿的钞票跟着干。
前段时间刀疤刘跟游龙酒吧的胖子强搭上了线，胖子强会提前告诉刀疤刘宗祈晖不在酒吧的日子，然后刀疤刘再派人去卖货。
游龙酒吧喜欢新奇的有钱人多，生意也确实好做。本来连着好几天都相安无事，结果那天轮到小青年时宗祈晖却带人突然出现，然后收货赶人，正好被齐临朝撞见。
“刀疤刘找宗祈晖是要找回那包药丸？”齐临朝明知故问。
“不不不。当天晚上我去刘哥家找他，等到半夜三点多他才回来。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他药丸的事，就见他慌慌张张地一边念叨什么完了完了，一边收拾东西要出城。”
“这是炸弹案发生的前一晚？”顾韦连忙确认。
小青年连连点头
顾韦和齐临朝对视一眼，明白刀疤刘这时应该是刚刚杀害李立急于出逃。顾韦转过脸摆摆手：“你接着说。”
“刘哥刚出门接了个电话，又转身回来不走了。他让我叫三四个人去他家集合办事。唉，警察同志，能不能给口烟抽？”
“讲什么条件！接着说！”顾韦十分不耐烦。
“唉唉……当时三更半夜的人哪那么好找啊，第二天早晨我们才凑够人手。刘哥说胖子强偷了他一批要命的货，让我们一起去找胖子强老大逼人交货。”
“胖子强老大？”齐临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顾韦眉头一皱：“说清楚！什么货？”
“真不知道！我们平时都只负责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其他的刘哥不说我们也不问。后来快到那人家了我才知道刘哥说的是宗祈晖。”小青年舔舔嘴唇，“我，我能喝口水吗？”
顾韦耐着性子又倒了杯水看着小青年喝个精光。
小青年擦擦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知道刘哥怎么想的，赫赫有名的宗老大都敢惹。好在我们去人家里扑了空，不然以宗老大的身手，我们再多几倍人都不可能是对手啊！”
“再后来呢？”顾韦回到座位。
“刘哥又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让我们分头回去，他自己急冲冲地走了，不知道去了哪。”
“谁的电话？”顾韦抓住关键。
“陌生号码。刘哥经常接到陌生号码的来电，我们都习惯了。”
“是同一个人的电话吗？”齐临朝追问。
“不知道，不过刘哥每次接电话都很紧张。”
顾韦和齐临朝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个神秘的“老白”。
“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刘哥了，炸弹案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我们都觉得奇怪，刘哥这人特怕死，按说干不出绑着炸弹找人玩命的事儿啊……”小青年很诚恳，说完话还长舒一口气。
“仔细看看，没问题就把名签上。”齐临朝把笔录推给小青。
小青年翻了两下签上名，抬头时一脸谄媚：“两位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看什么时候放了我？”
“放了你？”顾韦一脸迷惑，“放了你那些药丸怎么算啊？”
“啊？警察同志，您刚才不是说我老实交代，这些药丸您就不找我麻烦吗？”小青年整张脸都扭在一起，似哭非哭的表情可怜至极。
“没错啊！我们确实不找你麻烦了。”顾韦起身出门，“但是隔壁禁毒大队要找你我们可拦不住。”
齐临朝看着顾韦转身冲自己一个调皮的鬼脸，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来。他赶紧收好东西和顾韦一齐走出审讯室，留下小青年一个人在屋里绝望地嚎叫。
他俩找到蒋队整理汇报所有情况，齐临朝也将在小院看到听到的一切改用线人的视角和口吻讲述了一遍，不过省略了自己被发现被下药被送回家的部分。
蒋劲慈眉善目地盯着齐临朝，眉眼间有些不易察觉的犀利：“小齐，那些药丸你是从哪得来的？”
“线人给我的。”齐临朝详装镇定，“就剩这么两颗，其他的据说已经被宗祈晖销毁了。”
蒋劲语气温和但问题追得很紧：“之前，你是怎么知道胖子强老房子的？”
齐临朝没有迟疑：“也是线人告诉我的。”
蒋劲语速变慢，仿佛是边说边思考：“刀疤刘在那个老房子伤了你和碰巧出现的宗祈晖，然后逃跑，刚才你的线人又在宗祈晖的小院发现了刀疤刘？”
“对。”齐临朝难掩紧张。
“你的线人……”蒋劲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知道刀疤刘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
蒋劲盯住齐临朝眼睛，声音陡然严肃：“确定？你相信他？” 这个“他”字非常重，明显有所指代。
“确定，我相信他。”齐临朝不知哪来的底气。
蒋劲沉默片刻没再追问：“如果是这样，刀疤刘应该是被老白的人带走了。刀疤刘见过老白可以直接指认长相，老白要消除隐患。”
齐临朝和顾伟都很认同。
蒋劲又重重看了眼齐临朝欲言又止，沉了口气后摆摆手便转身往秦义风办公室走去。
顾韦拉着齐临朝回到自己桌前，说话声音轻得像是生怕别人听见：“小齐，你报到没几天，哪来的线人？”
“小顾哥，我不方便说。”齐临朝心里很乱。
警局的规矩从来都是不跟人打听“线人”的身份，顾伟虽然担忧也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
“小顾哥。”齐临朝有所迟疑但还是开了口，“小院发现刀疤刘的事，蒋队为什么没把宗祈晖叫回来问话？”
“没有实际证据，把人叫回来也是兜圈子。尤其是宗祈晖那个老狐狸……”顾韦故意看了眼齐临朝，显然话里有话。
齐临朝假装没看见：“小顾哥，我发给你的小院地址，是不是只有参与行动的人知道？”
“是。”顾韦自然明白齐临朝是什么意思。
两人沉默了片刻，虽然都知道事有蹊跷但谁也不敢妄下猜测。
齐临朝理着思绪：“眼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胖子强。现在我们有了新的人证物证，应该可以撬开他的嘴。”
顾韦很认同，两人准备即刻出发去看守所盘问胖子强。他们刚要动身，就见蒋劲匆匆忙忙地从秦义风办公室冲出来，对着手机大声质问，洪亮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办公区。
“你说什么!？”
一向沉稳的蒋劲很少如此激动，大家纷纷寻声望去。
“胖子强在看守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