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从厨房里取了热好的豆乳和馒头,还调皮的笑着朝岁岁眨了下眼,转头进了兴尧的房子。
门虽没有锁,但里面兴尧确实还没有醒。
而且这厮还大有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劲头。
可谓第一懒汉。
平平从外头叩了几下门。
归寒早就听见了外边的响动,直接挑了门帘让她进来。
“你们昨天没有走,是见谢付生去了?”平平将盖着蓝色方巾的竹篮随手放在桌子上,归寒发现,小姑娘在面对他和兴尧时,总是显得随意很多。
她为何如此信任他们两个外乡人?
“嗯。”归寒应了一声。
“他昨天晚上死了,”平平的眼睛游移了下,“肯定又是那东西找上门来了……你们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走?”
她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归寒一直观察着女孩的神情,闻言顿了顿,开口道,“昨天晚上有鬼先我们一步到达杀死了谢付生。”
“你们知道是鬼?”小姑娘皱眉头。
归寒摇了摇头,“还有些不确定。”
“哈啰,小丫头。”这时,床上躺着诈尸的某人才终于醒了,一睁眼就忒麻溜的不正经起来。
小姑娘杏眼瞥过来瞪他。
兴尧半身不遂似的抬了抬手,“小归寒,我这不方便,麻烦递个饼,啊,还有没有豆乳包子?哎哎,我要十个。”
小姑娘眼睛瞪得更圆了。
大概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归寒大约早就已经习惯了,当然,他自己平日里又不吃五谷杂粮,也不知道吃饭的份量,从篮子里挑了几个,见不够,便转过脑袋一本正经的对平平道,“这些大约不够……厨房里还有没有?”
平平:“……”
最后归寒又从厨房里拿了六个包子半碗豆乳,再加上平平本来送过来的两份早饭,某人像个大爷一样在床上吃得大快朵颐。
“小姑娘,”兴尧啃着包子慢悠悠道,“你怎么知道谢付生昨天晚上会死?”
“你们不是听见了吗?”平平看着兴尧,“我早上听岁岁说的。”
兴尧抬起眼睛。
“姑娘为什么这么着急赶人啊?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他嘴里啃的是个南瓜馅的包子,盐好像没有搅开,有点咸。
村子里昨天莫名其妙死了人,而且还刚好是兴尧和归寒他们昨天抓到的那个人,那若是昨天晚上他们这么依这小姑娘的言出了村子,纵有鬼怪之谈,这些村民大约也都会怀疑是他们二人杀了人。
而这时候他们二人早已桃之夭夭查无此人,这么看来,这个和他们素未谋面的姑娘简直就是个活圣人啊。
知道昨天晚上谢付生必死无疑,也知道过了昨夜兴尧和归寒难免会架上嫌疑犯的罪名,所以才让他们连夜逃走。
比活菩萨还菩萨。
可问题在于,老村长收留了他们,从昨天的情况不难看出,老村长的话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可以说一言九鼎,比金子还值钱,那么老村长让他们留下,平平为何要悖她爷爷的意呢?
还是就是她杀了谢付生,为了逼他们离开这儿?
可她显然小瞧了人不是。
可若小瞧了人,又为何不直接对他们动手?
兴尧转念一想,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小姑娘临走时说的那句晦暗不明的话“不要太相信爷爷的话”,以及,后天即将要迎来的嫁狐娘。
“我确实知道昨天晚上会有东西去找谢付生。”平平张了张嘴,终于承认道。
她的脸庞白皙清秀,眼睛乌溜溜的,其实有些不像人类的眼睛,像是懵懂小兽的眼睛。
是一双……惯于伪装的眼睛。
“平平——胡平平——”
在屋里待的时间有些长,坐在院子里的岁岁便总担心平平安全似的,拉长了声音喊平平的名字。
“哎~”小姑娘脆脆的应了一声,没有再理睬归寒和兴尧,急急的跑了出去。
“你在那干啥呢?”岁岁一脸狐疑的拉过平平左瞧右瞧,“他们没有伤害你吧,哎平平,你忘了一年前玉大哥阿娘的事了?这些外乡人也不知道是打哪门子主意才上山的,你可小心被他们骗了。”
“不说这,谢付生的事现在咱们村那些人打算怎么办?”平平任由岁岁拉着,问她。
“还能怎么样?”岁岁撇了撇嘴,“我三阿娘还有三叔他们说是,”她压低了声音,“老村长收留的外乡人闹了咱们村风水,要嫁狐娘的时候给雾溪当葬品。”
“你来的时候三婶婶在干啥?”平平突然一把拉着岁岁胳膊问。
“他们啊……好像也正往你家来呢,”岁岁喝了满满一嘴豆乳,“好像要和老村长商量事情。”
“这么快!你怎么不早说!”平平眉头皱的极深,突然拔腿就往兴尧他们住的那间房子跑。
“你也没让我说啊~”后头岁岁委屈的嘟囔。
“左胳膊!”平平一进房门就要拉归寒,扯着他的左袖口“刺啦”一声一剪刀剪下去。
那片衣袖上沾了暗红的血泽。
是归寒昨天触碰尸体时不小心沾上的。
“村里人往我们家来了。”平平喘着粗气道。
“姑娘不应该忘了这事啊?”兴尧还有心情笑嘻嘻的。
他斜靠在床边,身上穿的粗布衣衫已洗的破旧发白,长发也是歪歪的斜扎着,再配上这样招摇撞骗似的脸,总给人一种这厮分外欠揍的感觉。
“老村长既要我们留下来,难道还不打算处理这档子事?”
看看,嘴皮子上下一翻,说的话也不是呛人的就是撇事的。
“是……我爷爷会管,”小姑娘被噎了一嘴,瞪着眼珠子道,“我不过是害怕露了破绽,叔叔婶婶虽是好对付的,但是,外乡人……爷爷也难保证可以护你们。”
“你们说的玉大哥的阿娘是谁?”归寒问小姑娘。
平平的眼神似乎躲闪了一瞬。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道,“等过段时间你们自然会知道。”
兴尧和归寒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依现在他们二人的处境,这个村子的背景,村民们的姓名关系,甚而是村子里当下发生的事,他们都很难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
这恐怕也是有人别有心裁,前有外乡人骇人的传闻,后有谢付生的死,总之,给兴尧和归寒他们查清真相的路上放了一块巨大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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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长拄着拐杖出去时,十几个浩浩荡荡的村民已经进了院子。
“老村长。”打头阵的是谢付生的哥哥,也就是岁岁叫三叔的那个男人,此人姓谢名贵生,脸颊干瘪柴瘦,对老村长却很尊敬,见平平扶着老人过来,忙唤了一声。
“不行礼不行礼。”老村长和和蔼蔼的摆手。
谢贵生正要开口,老村长却又制止,“我听平平说了是怎么回事,”他琉璃镜片挂在鼻梁往下,两只眼珠子深陷进眼窝里,缓声道,“和前几天阿楠的情况一样,这不是有人坏了咱们风水,是咱们上一回嫁狐娘没嫁好……啊,狐婆来了。”
从门口走近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两颊颧骨高高凸起,皮肤苍白得都有些泛青,她身旁跟着个高个姑娘,披着同一色的黑色斗篷,上半张脸被一副狐狸面具遮的严严实实。
应当就是村民口中说的那个后天要嫁的狐娘。
“这两个人必须处死。”狐婆迈着小步子声色极冷的喊了一句。
老村长的神色明显有些僵。
“他们只是无意闯进来的。”平平在一旁插话道。
谢贵生一众人站着没说话,似乎是在观望着老村长和狐婆之间的博弈。
“这两个人不能死。”老村长直截了当,敲着拐杖挡在兴尧和归寒前头。
兴尧眯了眯眼。
“起码在嫁狐娘之前,”老村长道,“村子里不能再死人了,我们这次嫁狐娘要筹备好。”
后半句话是给这位狐婆说的。
狐婆瘪了瘪嘴,“嫁狐娘的事情当然会筹备好,不过老村长,这两个人毕竟是外乡人,您也知道,外乡人最不可信。”
众人都很是戒备的盯着归寒和兴尧。
“只这几日。”老村长的话权威极大,同着谢贵生一起来的人虽都有些不情愿,但看他们的神色,大约也算默允了。
狐婆此番来,并没有讨到什么结果。
但经此一闹,兴尧倒从这些跟着谢贵生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中听到了一些消息。
原来他们村子嫁狐娘的日子本来应该是今年的二月份,可是那位原本被狐婆择出来当狐娘的姑娘在还没有举行祭祀的时候突然自缢死了,所以村里才决定今年再嫁一次狐娘。
可就在他们再次筹备嫁狐娘的这一个月里,村子里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一些莫名的惨案。
而这次被选择成为狐娘的这个姑娘,是村里一个寡妇的女儿,名叫胡念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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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众人都走,老村长才回头笑着吩咐平平道,“等会儿午饭过后,将咱们柜子里放的那盒香给两位客人送到房里去,村子夜里不安宁,常有猫狗的叫声。”
这下可更奇怪了,因为昨天夜里兴尧他们出去的时候,这村里可是连细微风的声音都没有。
“老村长,”兴尧叫住老人,“那后天嫁狐娘的时候,我们可以跟着村里人一块去不?”
老村长的身体僵了一下。
让兴尧感觉这老头像抽抽了。
他继续道,“您既然这样向着我们,去看个嫁狐娘不会不允许吧?要不,”一顿,“我们现在就可以收拾包袱走人?”
平平扶着老人目光有些忿忿的瞪过来。
很是不满兴尧对老人的不礼貌。
但老村长听完这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在转身离去时突然来了一句,“你们不会离开这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我们绝对可以离开,退!退!退!(⊙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