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雪,整个山林转瞬便被铺上了白色的痕迹,空气也变得寒冷清透。
惹够了山中群兽,也避免搏斗之后,在冬日过于消耗野兽的战斗力,令其耗费了体力却不得猎物,渡不了冬天,花黎才终于放弃了用野兽训己,提升自身武力值的这一训练。
在那只母大猫讨好叼给她,不过才三个多月大却已经长得颇为威风凛凛的虎崽子的陪同下,于大雪中走出了山林。
这只已经可以自行捕食的漂亮老虎随着她走到了山林的边缘,便脚步一停,回过虎头往遥远的山林深处望了望,花黎也回了回头,风声中,她闻到了另一只老虎的味道。
花黎摸了摸脚边老虎的脑袋:“花花,去吧。”
被她也用了花姓,取名花花的老虎顿时扑进了山林之中。
与另一只老虎亲密的滚闹一番后,才在母亲不耐烦的驱赶下,依依不舍的离开,回到了花黎身边,随着她离开。
山林之中的大老虎也一步一个大梅花印,走到了山林边缘,才停下,远远的目送她和花花消失于大雪之中。
回到庄园,安安生生休息了十日后,又去城中补给了一些物资,花黎才又向系统问道:
“系统,你能掌握周围环境的信息吗?”
【可以.】
“可以多远?”
【阿黎想要多远?】
“周遭的山匪盗贼状况能掌握吗?”
【可以.】
花黎笑了笑:“那便好了,不用我再去打探消息了。”
如今,练好了身手和逃命技能,该去练杀人了。
这是乱世。
她所在的世界也是个乱世。
不管在哪里,哪个世界,哪个江湖,都有强者无数,危险也永远都在……
她想要自保,想要变强,就必须先要学会杀人。
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所以选一群恶贯满盈杀人无数的盗匪下手,便最合适不过了。
下手时,也能让她自己少点心理障碍和犹豫。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十日过去。
眼看着自己的宿主十日内,武器从大刀、匕首、长剑轮流交换,随着数量增加,到第四次直接屠干净一支数十人,且有其中还有一些武艺不俗的盗匪之后。
系统的声音沉默许久,才再次发出声音:【我很佩服你,阿黎.】
【我想,你一定会变成一个很强的人的.】
“谢谢,我也这样觉得。”
猩红的落日黄昏下。
花黎满身的血,站在尸堆之中看不出表情的笑了笑。
这笑容没有什么温度,如同面具刻画般存在。
她摸了摸手里刀上的血,又摸了摸握刀的手臂上明明深可见骨却已经几乎愈合的刀口。
兵器终于出鞘杀人饮血时的声音很是美妙,清脆动听的就像美玉击碎,凤凰鸣叫。比起跟野兽相搏时,她杀这些人时是开心的,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可以毫不保留,仿佛将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戾气疏解。
但疏解过后,又是一片空无。
因为她的脚下,除了盗匪,还有流民,遍地死去的流民,和一些普通百姓。
这一刻她的感应总能到了很远的地方。
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山林之中,等候丰盛祭品的山魅鬼怪,看见树影孤坟间,百年的枯木碧火摇曳,成群的老鸮于碧火中如鬼魅鸣笑,也仿佛听到了围绕在她身边,死去之人不甘难消的泣血怨恨。
但若真有死于她手下的鬼在她面前,她大概也只会看着豺狼尸鸦将其尸身啃食,不会有丝毫所动。
如同他们不会对刀下的苦苦哀求之人产生丝毫的怜悯。
活着是很难的,尤其是在天下大乱之时。
人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只能看到寒暑更替日月运行,食五谷杂粮,大多数在太平时一生辛劳,在乱世里流离辗转,饥辘中慢慢消磨……
但即便如此,人仍然是想活着的。
她甚至知道,许多盗匪在做盗匪之前也大多是流民,不过也是寻一条活路,才走上了杀其他人的路。
但又怎样呢……
花黎微微的动了动,摘了面具,缓缓地透了一口气,数息后,才转身,走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这唯一的活口身前。
然后看着那形同走尸的妇人,用自己的本声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留下一点银子,给你找一条出路。”
妇人没有说话。
只是目光空洞的望着花黎身后猩红如血的夕阳,鬓发凌乱的侧脸上也洒满了红色的余晖,所有的尸体上也洒满了这样的余晖,流出来的血如丹砂,浸透白色的雪和雪下腥黄的土地。
妇人看着那漫天彩霞看了很久,直到红红的圆日从山头落下,白茫茫的大地上只剩下一层金辉,才沙哑开口:“真美呀……”
到此时,妇人才终于将视线落在这满地的横尸上,茫茫然的视线游荡了一圈,才猛地一顿,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几米以外一个被活活凌.虐.致死的幼女身边,蹲下……
伸出双手,僵硬地捧起她的脸,颤抖着合起她的衣服,遮住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牵起她早已冰冷的手,最后将其死死地抱住,将头埋在其中,以一种憋着的声音呜鸣……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妇人流着眼泪空洞者眼眶向她抬头,痴傻般的笑了笑,才回答道:“求姑娘杀了我吧,阿香……若没有我这当阿娘的在地下陪着,定会哭闹的。”
花黎听着妇人痴笑的声音,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想回答好,却说不出那个字来。”
“所以,由你自己决定吧……”
她说:“如果愿意活,就到城中西处,青石巷走到底,那里是我的住处,钥匙在门下,你可以在那里住下。”
狂风骤起,树上仅剩的一些树叶伴随着雪花刮落,花黎放下了一把匕首和一袋银子,转过了身。
行走不过数十步,便只听到妇人拿起匕首,噗嗤一声,刺进了胸膛。
鲜血溅在了刚刚落下的,盖住了那些狰狞可恐的尸身,为其铺了一层的白茫茫的雪上。
又变得鲜红无比,浸下去的血,转眼又被冻住,又覆上一层薄薄的雪花,使其看上去晶莹剔透就像一颗颗藏在雪下的,小小的红宝石群。
花黎停在一棵被雪压得弯弯的小树前,于再次而起的大雪中微微偏头侧耳。
在这一刻,她忽然由衷的觉得在与世隔绝的山林中更好,与动物野兽接触,也比跟人接触更舒服。但人生于世间,活于世间,走于世间,便终究要与人打交道。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即便没有系统在,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待于山林之中。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她无法停下,也帮不了任何人。
大雪飘飘洒洒,寒风凛冽中,花黎沉默片刻,踏枝逆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