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笑了:“慧勤大师……”
他一礼:“哎,叫小僧慧勤即可。”
这倒不重要。“你找我们帮忙,是想要解决佛子神魂离体之事。可是第一,你说此事与沙鳞有关,乃是孤证,别说你有证据,可不给我们看,又如何取信于我二人?第二,明明说的是沙鳞,你却想让我们伪装成佛敌,这两个,可不是一回事啊。我若真的稀里糊涂答应了,被你一通伪装,最后弄假成真,我们两个在西洲无亲无故,届时百口莫辩,空有修为,如何对抗整个西洲?焉知不是你想要暗害我们两个无辜的外乡人?”
我又喝了一口茶,伸出三根手指:“还有第三,老兄,你会不会谈判啊?不会谈判,买菜总买过吧?你试过到人家摊位前直接抢走白菜萝卜吗?不能吧,得给钱吧!你跟我们说了这么多,最关键的却没说,我们万一中的万一真的帮了你,你能给出什么报酬?”
别说我跟他不熟,到现在为止我连名字都没告诉他呢,就算我跟他很熟,像是赫连白,那我当初还谈了诸多条件,确保赫连白能成为我坚实的盟友和ATM机。
你慧勤何德何能要我打白工?凭你脑门亮,凭你不吃肉?
慧勤闻言脸不红心不跳,而是哈哈大笑。
“肯谈条件,那就说明第一点和第二点在阁下眼中都如浮云流风一般啊。如此,我就放心了。”
看来是准备了条件的,我大马金刀坐在那,等着他提出条件。
慧勤双手一合:“西洲虽然不及东洲富庶,却有一样宝物,是东洲没有,阁下又必然想要的。”
我还真好奇了,慧勤说道:“沙鳞。”
我一头雾水。
慧勤道:“沙鳞的传说之中,都云其善于伪装,这伪装,不仅仅是变换外貌,而是几乎可以完全复刻实物,若能找到沙鳞,借助沙鳞之能,便有希望能再做一枚鲛核,不是吗?御龙主。”
我和长明俱是一惊,几乎认为这就是他身为伏九通同伙的佐证。
然而转瞬之间我就想通,若他真的是伏九通的同伙,就该知道我之能为,不会如此自负能够以聚力巅峰将我拿下,况且,他也没必要跟我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我啧了一声,自从到了西洲,我竟然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我们在逆转轮里过了很久。
而我在佤寨搞出来的动静着实不算小。
上三洲并漫道己道一向隐隐成为联盟,消息传过来,也理所应当。
果不其然,慧勤看我反应,便一点头:“起先我还不敢认,毕竟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御龙主都应该是个女子才对,可阁下看着,实在太像个男人,故而我观望了几日,终于能够确定——阁下虽然不是曾经的御龙主泷灵凌,却是一年前在东长离洲杀死前任寨主,揭穿刘贼阴谋,为数百无辜死者张目之人。”
他真的是和尚吗,一点口戒也不修啊!
我压下心中对于时间的估算差异,我原本以为也就过去了几个月,没想到竟然已经一年。
“自阁下在黎山失踪之后,佤寨便广布悬赏,希望能够将你寻回,不过佤寨所说,阁下乃是御龙主的同胞弟弟,但毕竟当日围观者不少,御龙主还魂归来的消息仍旧在小范围传播,为此,碧海天,佤寨,唐宫和巨木殿已经开了几次会议。原本大家都觉得此事无稽,如今我见阁下,能够确定非是御龙主还魂矣。”
我哑然,又觉得有点不平:“怎么?你跟御龙主很熟?”
慧勤道:“御龙主招赘生子之事,当年也是沸沸扬扬,既然当年光求天下美男生子,如今又怎会放弃森林与一独木如胶似漆?”
啊这,那确实,论不近男色,我确实不及泷灵凌前辈 。
可是,她广招的天下美男,难道又有哪一个能比得过我家长明吗?
要是没有二百年前这一茬,那可是未来的碧海天海主,就算不是什么童子转世,那也是一代天骄啊!
我哼了一声:“慧勤师父,你这样有点太过武断了吧,难道你没有听说御龙主是借尸还魂的吗?性别样貌乃至于生死之后喜好改变,也是有的,又或者这位是将我救回來的纯善小伙,我的心为他而解冻……”
长明深吸一口气,抬手扣住了我的肩膀。
“慧勤大师,你所言不错,他正是泷灵凌的同胞弟弟,自幼失散,如今名为仇宴,听说御龙主身死之后,唯一的外甥不知所踪,便去佤寨一探究竟,未料到竟然揭发惊天阴谋。”
慧勤道:“佤寨也确实是这样说。”
那意思就是他心里还没全信。
我问:“就算如此,佤寨也不至于将鲛核这样隐秘之事都告诉你们,乃至于戒律院的一名司正都能知晓……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慧勤道:“我们原本确实不知,只是半年之前前碧海天的消息就传来了西洲,希望能够找寻沙鳞,用来救一个人。”
是阿望。
“我们虽然不明内情,但是碧海天要救的人,不是鲛人,也应该是侠义之人,又听说黎山之战不少人受了重伤,因此,金葵城与金枝城都愿意不遗余力搜寻沙鳞。”
慧勤叹一口气:“也不瞒你们二位,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大张旗鼓地搜寻沙鳞,两位佛子才会在这种时候出问题,沙鳞感觉到了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才不得不主动现身。仇先生,你既然是御龙主的弟弟,我推测你应该也想要医治那名伤员。所以,才以此作为交易条件。”
“所以,你的意思呢?”
长明的脸色一向严肃,而我却是难得的沉重。
自城主府回来之后我就觉得心里有一口气憋着,其一自然是阿望的伤势严重,已经不得不传信西洲求援,其二便是我糊里糊涂被伏九通害得在逆转轮里待了一年,烦死了。其三便是慧勤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我已经不得不同意。
虽然西洲已经传信,但是东洲之人要来,至少也得几个月之后,若我能够现在就找到沙鳞,阿望就多一分希望。
然而我又顾及,沙鳞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对,什么种族?他们真的能够伪装出鲛核吗?如果我们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办?
关于我的消息,赫连白等人又为何要放出来?我有把握现在佤寨主事的应该已经是赫连白的人,碧海天既然已经出面,那宋汝烟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或许已经开始奔走,她又有没有可能已经步了前生的老路?
我在洪都拉斯庄园中得知赫连白和青渊恐怕都是羽族之人,因此才想到三大异族可能是催生巨木的关键,而赫连白等人又为何把目光放在沙鳞身上呢?
若真的只是觉得沙鳞有办法救治阿望还好。
若赫连白已经等不及,若那名可以篡改人记忆的幕后之人还在活动,刻意想要扰乱西洲引出沙鳞,那我们岂不是要被人装进套子里?
事情太多又太繁杂,昨天我还在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度蜜月,今天和慧勤谈了两个时辰,我就觉得已经走进了一张蜘蛛网里。
“果然,哪怕掌握先机,也无法料到每一个人的行动。”
我只能慨叹,长明在小厨房做菜,他围着围裙,一边颠勺,一边道:“扭转过去,改变未来,谈何容易?虽说前辈之修为已经是远超常人,但此事最难,却不是人力,而是人心。”
是啊,人心,不仅仅是暗中潜伏的那些人包藏的祸心。
还有十洲这些举足轻重之人瞬息万变的私心。
我叹一口气,清久祺如今还有点恋爱脑,宋汝烟的爱徒之心使她还有可能走入绝境,赫连白为了追寻身世注定要回到北洲,现在想想,望西极竟然是最省心的一个了。
清久祺,我误会你了,原来你把我送到东洲,是开启新手教程。
长明说完,话锋又是一变:“不过,我们并非一定要掌握先机。”
我颓然看着已经端来一盘孜然羊肉的长明,想要伸手给他擦擦额头的汗,却被他抓住了手。
“前辈,棋道之中,残局难解,为何?”
我眉心一蹙:“一来是残局本就困难,二来是纵然钻研棋道,也不免会落入前人圈套,使错误的棋路影响自己。”
长明点点头:“你我虽然带着逆转轮回到二百年前,可从前种种,已然灰飞,过于在乎,只会让我们重蹈覆辙。你先前还说青主祭的嘱咐是无用建议,怎么自己却走不出宋海主和赫连白的困境?”
“仇宴,你迷惘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好像已经把我的心翻过来,我想到自从看到清久祺的玉简没有解除封印之后我就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总觉得宋汝烟又要失踪。
然而却不想想,我已经造成了多少改变?
伏九通已死,赫连白能够堪破记忆篡改的伎俩,此番不会有人迷惑谷小葱去给宋汝烟送信,即便是阿望情况危急,也有龙鳞支撑,清久祺多半也不会再自剜鲛核。
蝴蝶翅膀已经扇动。
长明看我神色愈发振奋,给了我最后一击。
“前辈,一局游戏,如果只是开挂碾压那还有什么乐趣?”
“能够正面与前生导致广域倾覆的幕后黑手对决,岂不证明了你比十位掌门更能耐?”
我一个激灵,腰背挺直,虽然被这个形容刺激得精神满满,但我勉强在那清久祺青渊等人匍匐在我脚下说甘拜下风五体投地的美妙幻境中挣扎出来一分神智,有些沙哑地问他。
“那万一我输了呢?”
长明笑道:“我只有一双眼睛,或许四双?也不算多,前辈,你可得珍惜啊。”
宝,你是懂男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仇宴的死穴
别人的性命——有点紧张
广域的安危——有点焦躁
比那十个货牛逼——舍我其谁!
对象可能会受伤——爆种了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