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我们终于集结了目前为止仅剩的活人小分队,决定向库房进发。
我悄悄跟长明说:“之前转发你那个,恐怖片里为什么没有男同的视频,果然还是片面了。”
长明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们现在两大两小,一对男同,一对预备男同,在恐怖游戏副本里坚强苟到最后。
那俩小的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清久祺提溜着两个大圣杯过来了:“柯西少爷,道格子爵,之前圣水对付窃贼效果显著,不如我们把这两个也带上。”
长明之前就想拿这玩意当武器,只是碍于我抡不动,园艺剪也不能丢下,还带了一堆水气球,实在没手了,现在花匠来了,正好他能腾出手,变成了剪刀我拎着以备不时之需要扔出去发动“解雇”技能,花匠一手木仓一手圣杯,长明一手圣杯一手水气球,清久祺负责掌管大部分圣水球以及看着花匠不要逞强。
这孩子腹部的伤不轻不重,换成我肯定走不动了,可他缝合包扎之后竟然行动自如,一点也看不出来,仿佛对于他来说,这些伤势还不如清久祺是个男的对他的造成的伤害大。
雨势不停,这是我亲手写的,庄园里但凡还有一个活人雨都不会停。
长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有些担忧道:“还有些发烧。”
我不以为然:“我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精神。”
长明道:“那就是已经烧成傻子了。”
最终这场小小的发烧之争还是长明落败,我十分自得地抖了抖衣摆,本想耀武扬威一番,谁知教堂门一打开,风雨倒灌,我忍不住连连呛咳,而那花匠经过我身边还刻薄地说了一句:“只有狗才被雨淋了之后甩一甩呢。”
仓库跟小教堂离得其实不远,但跟其他地方离得就比较远了。
毕竟是个华美精致的庄园,像是仓库这种功能性大于观赏性的建筑都得往后放,因此要从教堂背后绕过去,走一条小路,才能到达仓库,而那里几乎也是庄园的角落,无论是要逃回别墅,还是要逃出庄园,距离都很不近。
我们本以为库房或是被窃贼包围,正严阵以待等我们自投罗网,或是空空荡荡给我们唱一出空城计,然而却没想到,库房门外空无一影,推门入内瞬间,竟是白光乍起。
我下意识抬手去挡,再睁眼,周遭景色大变,库房之内,竟然密密麻麻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盘子!
这些盘子有大有小,花色不一,每一面都锃光瓦亮,恍若镜子一般可堪照影。
我被晃得眼睛直花。
“这种游戏,相信你还没有玩腻,仇宴。”
冰冷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然而我却能一下子听出声音的主人——伏九通。
这个我素昧平生,却执着杀我,又被我三番两次以规则击败之人。
我忍着跋涉而来暴雨侵袭而逼出的咳嗽,对着虚空笑道:“有管家大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地陪我,如何能玩腻呢?”
长明帮我顺了顺气,我有心再跟他聊几句:“我实在不懂啊,明枪暗箭杀不死我,你这又是在玩什么?用盘子吓死我?”
管家冷笑道:“按照规则,你们进入库房所为执行任务——擦拭那套夫人最喜爱的盘子,无需我出手,亦可让你葬身在自己的规则之中。”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乃至于化作一道回响:“库房将在半小时后关闭,找到那套盘子,否则,你们将被困死其中,永世不得出。”
管家多半是走了,没人吱声,片刻之后,我打了个冷颤。
“你们说,他这是什么说话风格。”
好尬啊!
长明显然也这么觉得,他眼神飘忽,清久祺和阿望却是有些着急了,阿望拖着伤躯已经率先走了一圈:“这里的盘子少说也有上千个,我们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找到那套盘子,何况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清久祺虽然急,但不是没脑子的:“我们是来擦盘子的,那会不会脏的那一套就是要找的那套?”
阿望摇头道:“那管家何必给我们这些干净的盘子挑选,全都换成脏盘子岂不是更能将我们困死?”
我听得脑袋发晕,又实在觉得跟伏九通这样的对手斗勇也就算了,斗智实在是有点不值当,索性我就靠在长明身上,伸手一指。
“清久祺,去挑个你喜欢的盘子。”
清久祺一愣,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看了我一眼,还是珍而重之地转了一圈,才拿起一只看上去就很结实却不太显眼的银盘。
我又推了推阿望:“去,把盘子都砸了。”
阿望和清久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张大了眼睛和嘴看着我,这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我笑得头疼,还是我对象仁善,亲口给他们解释。
“阿望的第一条规则,特意在后半将公爵夫人的称呼换成了女主人,而清久祺虽然是男子,但是以伯爵小姐的身份来到公爵府与柯西少爷议亲,此事若成,他就是这座庄园如今唯一的女主人。”
“至于盘子,虽然阿望的规则说不能打破盘子,但我们都知道,红餐盘的规则有一个特征是至少有一条是与公爵的规则矛盾的。而阿望的规则中,也只有这一条最为明显,所以,有很大可能公爵所说的规则其实与此条意义相悖。”
不要打破盘子,如果搞一下断句,那也可以理解为不要的话,就打破盘子。
虽然这有些牵强,但阿望的规则中只有这一条最为可疑,何况……
我清了清嗓子:“那不然呢,两位,我是完全不知道我母亲喜欢什么盘子的,就算我知道那东西的大小材质花样,也绝不可能在半小时里从这么多盘子里把它找出来,所以,砸吧,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阿望还很迟疑,清久祺看着我,长明索性抬起手,沉重圣杯应声飞出,眼前一片光洁盘子组成的墙壁登时破碎!
就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定格,第一个盘子破碎之后,无数崩裂之声此起彼伏,仿佛一曲高亢的交响乐,上千只盘子又再度破碎,指数级上升的碎片数量将整片空间填满,我几乎置身于某个童话场景中,而在那些破碎的景象里,呆滞的清久祺和震撼的阿望仿佛飞速拔高,他们的身形变得高大,模样变得成熟。
我看见清久祺的脸仿佛定格在这一瞬的呆滞上,美则美矣却无灵魂。
看见阿望原本清晰端正的五官被一道道伤疤划烂,直至面目全非。
清久祺手中的银盘被鱼鳞般的纹路爬满,最终变得无法映照出人。在漫天碎片之中,阿望每走一步,□□的足底就渗出血来,他走到那呆滞麻木的清久祺面前,指了指那面已经无法照人的银盘,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清久祺麻木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阿望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在那银盘上一划,鱼鳞化为一片湛蓝的汪洋。
清久祺看了看,道:“苦海西极。”
阿望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那片蔚蓝澄澈的海域,眼中仿佛也盛了海水。
“你叫西极,我记住了。”
清久祺麻木无情的语调将海水搅乱,阿望破碎的唇角牵起未明含义的弧度。
这一次没有我们参与的余地,我仿佛在那一瞬经历了百年,转瞬之后在长明怀中回神。
刚才打破盘子的时候,他怕碎片飞溅,便把我护住了,而现在库房之内一个盘子都没有,正如我故事设定的那样,这里放了很多不同型号的木仓支。
而清久祺和阿望,也如青渊和青源一般,彻底消失。
我的心中预感越深,忍不住握住了长明的手。
我轻笑道:“真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这是我们的洪都拉斯庄园。”
哪怕只有几个小时,天亮之后一切依旧会消散,我也想和长明在这里多走一走,这是我们共同的爱好和回忆……冥冥之中我已经感受到,别墅之内传来了对我的召唤。
长明似乎也有感应,他恍然道:“必须要走了。”
我点点头:“没错。”
盘子阵为什么可以轻易破局,伏九通为什么没有埋伏我。
他说:“让你葬身在自己的规则之中。”
我已经有了预感。
公爵不是别人,也不是我故事中的那个魔鬼。
他是我,是仇宴,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主宰了这个副本,制定规则,让我能够跟伏九通对抗,能够找到那几人的过往,然后再找出真相的我自己。
伏九通离开,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没有必要跟我对峙,他完全可以去找另一个我。
那个我,既然不能亲自出面,现在一定情况十分危急,故而我会一刻不停地在伏九通走后就让清久祺和阿望破局,我也很急。
我的身体正在散发着不属于自己的热度,不仅仅是别墅之内的公爵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也撑不了太久了。
可我实在舍不得。
长明把我背起来,我摸着他的脸颊。
若我再看不见你怎么办?若你真是我梦中的一点虚构慰藉怎么办?
若我真活在那样波谲云诡的世界怎么办?
若我们再不能平静地相拥在夏日午后怎么办?
无人给我答案。
庄园中的暴雨砸在我的背上,我将长明牢牢抱住,一同奔向那漆黑的午夜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最多两章,副本就结束啦!我们就会回到广域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