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需要休息,两天两夜,算上今天应该是三天两夜不眠不休地消耗神源赶路救人,即便是我的功力稍有增长,也快要逼近极限了。
长明在我身边不着痕迹地扶着我,即便不看我也能从接触的动作中品出他的几分担忧。
长明的目标中一直有一个让我胖点,为此他一有时间就会亲自为我洗手做羹汤,起初我也很不好意思,但亲自目睹他做菜之后我也释然了,对于神汇期来说,做菜基本就像是配魔药一样,抬抬手指,这个食材解体了,下锅,那个调料起飞了,下锅,盖上锅盖,控制火力,完成。
不是说做菜不麻烦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长明的付出,所以在我努力吃完了长明精心烹调的肉羹之后,我把长明拉到面前交给他一样东西。
“这是,乐器?”
长明其实不太通音律,我给他的是一只白玉哨子。
“吹一下试试。”
长明不疑有他,抵到唇边轻轻一吹,不同于一般哨子尖锐刺耳的声音,这哨子声音极低,乃至于吹响时人几乎无法捕捉,反而是狗交了两声。
但重点不是这个,长明吹了一下便惊喜地看着这东西。
“有神源进入我体内。”
哨子,多用来示警,呼应,或是召唤之用,以此特性,我赋予其神音之能,只要吹奏,便能越过我,直接从逆转轮里抽取无上限的神源。
长明之前要链接逆转轮是要自己运功的,自从我发现他和逆转轮的关系如此亲密后,我就一直恐怕逆转轮会影响到他。
所以,做出这个哨子给长明吸纳神源只是第一步。
我想要的,是让长明与逆转轮分离,用神源,重新给长明塑造身体。
这样,哪怕事情结束,逆转轮消失,长明也不会有事。
这成为了我来到二百年前的第二个目标。
长明心思通透,他将哨子握在掌心:“仇宴,不必如此。”
我困得歪在他肩头:“我是不信什么□□苦弱那些话的,你看沙鳞就知道意识体多脆弱了,反正这个你先拿着,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已经换了神源,逆转轮里神源也充足,你也多吸收一点总没坏处。”
长明看了看哨子,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笑:“你还要给我谱一曲呢。”
我挺胸抬头:“决不食言,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长明现在是真的惊讶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伸手一勾他下巴,压低声音装模作样地道:“男人,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多半是我太过油腻连长明都差点破功,他顺势抓住我的手一用力,我“诶?”一嗓子就被他扛起来放到了床上。
“好,我不问,你背着我又是谱曲又是做哨子,肯定很累了,睡一觉吧。”
正中我下怀,我眼皮沉沉,忍不住打架,张开嘴打了个呵欠,搂着被侧躺,最后视线里残留着萦绕光晕的英俊脸庞,我嘟囔了一句:“你也睡会儿呗……”就一脑袋栽入梦乡了。
然而事与愿违,到底我还是没能好好睡一觉。
我肯定是没有睡多久,因为当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已经置身逆转轮内的时候我仍然又困又累,一屁股就栽到灰色河流中的小船里了,而后就被其中躺着的人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
“什么东西?!”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阿望。
这孩子皮肤发青,情况不是很好,我蹲下身去掌中蕴含神源在他胸膛一扫,便知道这是此世的阿望。
他胸口嵌着一枚龙鳞,但第二套经脉中的水元还是在源源不断地泄露出来,即使是在逆转轮内也不例外。
这是实体,还是意识?
逆转轮是可以分别容纳人的两种形态的,我查看了一下自己,我是神识入内的。
那阿望应该也是。
我抬头一看,刚才没注意,现在逆转轮内已经模样大变。
灰色河流虽然没有变宽,但是内中流光溢彩,说是灰色,其实更像是深夜空中横亘的银河。
十枚玉简高悬,宛若星辰,而属于阿望的那枚玉简完全亮起,星辰中牵引出一道银色微光连接到船上的阿望身上。
而金色的长矛悬在阿望的玉简之下,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极为神妙。
而那五个沙鳞的玉简,则是在灰河里缓慢漂流。
逆转轮,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起了童子的传说。
童子是一个新生的神,他无知无觉,无情无爱,无感无惑,故而生八目以观天下事。长明说是童子的转世,之前我一直不相信,毕竟即便在这里,我也是个无神论者。
我一直认为无论是唐吾,童子,还是悔恨之灵,黑河之母,都是这个世界杜撰出来的神祇。
毕竟,如果广域的人都能找到童子的转世,那是不是说广域的人比唐吾更厉害?
如果童子有转世,那么唐吾有没有,另外两个有没有?
这是个很难解释的问题。
但现在逆转轮的形态又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逆转轮中收录的玉简,起初我以为是那十个人自己录入的的关键记忆。
但实际上清久祺早已经失忆,他自己是不可能还原当年旧事的。
我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而如果说逆转轮是借用了长明的眼睛,长明也不可能看到他师伯这些情史啊!
难道逆转轮真的是童子眼目,已经观世界千万年,分毫不差,所以才能制作出这十枚包罗万象的玉简?
可为什么要通过那十个人,通过我来解决这件事呢?
如果童子全知,那他就不是全能的,因为他不能自己阻挡广域的覆灭。
如果童子并非全知,那为何他能确定拯救广域的关键就在这十枚玉简里,而没有其他的关键之处?
比如说,直接把伏九通等人的阴谋给我播放出来,那岂不是比这十个家伙的记忆更有用?
我凝视着逆转轮内玄妙的景象,这一切太矛盾了。
童子当真存在,那么他遇到了什么困难,让他不得不转世,不得不依靠别人才能拯救广域?
童子存在,那么唐吾存在吗?唐吾知道广域面临的危机吗?
还是说,四名神祇其实已经自身难保,童子能给出的帮助已经到了极限?
他不能直接制作出幕后黑手的记忆玉简,会不会是幕后黑手拥有足以匹敌神祇的力量,能够躲开童子的监察?
比如只有在玉简主人和幕后黑手有接触的时候童子才能监测到他们?
……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童子真的存在,那长明算什么?长明就是现在的童子吗?他最终会变成那个无感无惑的永远驻守在广域的神明吗?
我的心仿佛被人抓了一下。
一声低吟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低头看去,阿望竟然有了动静。
我赶紧把思绪从我想不通的事情中抽出来,俯身接近,掌心扣在阿望头顶。
我真傻,真的。
既然是神识状态,阿望现实中如何重伤昏迷暂且不论,鲛核自爆一般也不会伤及精神啊!
我其实可以唤醒他!
想到便做,我掌蕴神源,口念泉诀,不过片刻,阿望的神识便越发清明,而后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睁开了眼。
这孩子还有些迷茫,我勾勾手指:“你坐起来试试。”
“仇……”他开口声音沙哑,下意识想要按着心口,却不经意发现自己行动好像十分自如似的,旋即听我的话坐了起来,他似乎刚要兴奋,却马上发现他如今不是实体状态。
我见他已经对这情况有初步了解,也就可以开口了:“没错,你现在是以神识在跟我联络。”
阿望一抱拳:“多谢仇先生。”
我不解:“谢我什么?”
阿望道:“助我杀死刘庆林,赠龙鳞救我。”
我更不解了:“刘庆林是你自爆杀的,龙鳞是我许诺给谷小葱的,你谢错了。”
阿望摇摇头,没说话,我对于这种闷葫芦的心思一向猜不透,便问他:“你现在情况如何?”
阿望道:“……我的情况,是指?”
我啧一声:“就说黎山之战后,你都记得什么吧。”
阿望想了一会儿:“我自爆鲛核之后不省人事,再醒来已经在穿上,祺……清久祺要带我和龙景前辈回到碧海天,小葱一直在照顾我,说你嘱咐我们可以用龙鳞暂时充当鲛核,但龙鳞能够控制的水元还是很少,路上清久祺一直在运功助我。”
他说到这里很是自责,我问道:“你们都走了,佤寨现在是赫连白在管?”
阿望张张嘴,似乎没想到这件事,想了一会儿才道:“应该……是吧。”
这憨家伙。
我腹诽,不过他现在不过十七八,又身受重伤,情况如此我也理解,于是挥挥手让他继续说。
阿望道:“到碧海天之后,清久祺就传讯给他的师尊,不久后宋海主回来,她也说没有办法再造鲛核……在碧海天我的状况要好一些,但是两套经脉还在互相撕扯,最近已经很难清醒了。”
这是正常的,龙鳞不是鲛核,鲛核不止要控制另一套经脉的水元,还要与原身的五脏产生更密切的联系才能让这两套经脉相互运转各不相扰,龙鳞虽然能克制水元,但却无法阻挡两套经脉相互阻碍 ,相互消耗的进程。
阿望说不出他上一次在现实中醒来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清久祺跟他说过西洲或许有救他的办法。
我点点头:“那应该是一两个月之前了,你现在的状况应该已经十分危急。我如今就在西洲,若你还能苏醒,还能记得,就告诉清久祺几件事。”
“第一,速来西洲,带上你,如果可以的话,宋海主和赫连白也一起来。”
“第二,让清久祺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的状况,不是简单移植鲛核可以治好的。”
“第三,找到赫连白,让他把申屠敬给我带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将十个小崽子带进逆转轮,第一步,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