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言和慧痴的状态确实有些奇怪,我原本以为是慧痴身上的灵力传到了慧言身上,所以他们两个都出现了症状,但都不致死。
可事实上一上手接引这股灵力,我才发现他们两个身上的灵力实在不少,如果一开始都灌入慧痴一人体内,恐怕他坚持不到从庭兰域回来就立刻毙命。
不过,我想起来一开始说的就是在庭兰域高烧,情况危急才回来金葵城的。
慧言和慧痴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同于其他双胞胎的地方,需要我来探究。
还有,心珠和觉珠的护持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长明告诉我神魂离体的本质我就有这个疑问,神魂离体,归根结底是破坏人类体内内力的平衡,灌注灵力之后造成短暂的灵体化现象,可为什么那两名护持人死得那么诡异?
那么……像沙鳞死亡时候的模样?
这个猜想让我心底一惊,但又可以自洽,假如那时候的心珠和觉珠护持人都是沙鳞,像是金天灵这样潜伏在漫道和己道中,那么他们力排众议支持沙鳞就不奇怪了。
可是,沙鳞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而且,十八念珠是自己选择护持人,真的慧选到沙鳞吗?
念珠又是怎么挑选护持人的?
我也算是见识非凡,手里连神器都有,可即便如此,神器也没有自己择主的功能啊!
我已经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探究西洲的秘密了,我知道那三个上洲也各有隐秘,可西洲一向被认为是一片略显贫瘠的净土,我们可从没想到西洲里面还藏着这么多猫腻。
我甚至觉得在西洲的收获可能要比在东洲更大。
哦,除了宰了伏九通之外的收获。
无论如何,杀了那个变态,我都是满意的。
我不太确定这个过程有多久,大约在日头西斜,阳光从遥远的地方将弘光殿镀上华彩的时候,我终于将两个小崽子体内的灵力全部接引出来,这股灵力顺从地进入逆转轮,正在接受逆转轮的转化变成神源。
我确定了其中没有异样之后,还顺手以运功遮掩,让神源在那两个孩子体内过了一遭,检查没有暗伤暗毒,地脉没有留后手之后,又看了看他们体内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念珠看来不是有形的,它不会像是小说里的金丹啊,元婴啊之类的藏在丹田或者识海里,从我的探查来看,这两个孩子之间没有特殊的链接。
这让我心里越发疑惑。
不过我还是暂且放下,收敛功力,对一旁护法的金天灵和明修一点头,金天灵立刻上来检查两个孩子的状态,而明修刚想说什么,我们便听见外面的金钟结界一阵震颤,明修两步跨出大门,只见释法衣袂当风,拈花缠枝手使得出神入化,远比跟我切磋的时候更让人眼花缭乱,他正在四五个人之间周旋,试图让他们远离结界,但还是漏了一个,让结界遭受了攻击。
明修看了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出去援助,反而从金天灵手中接过慧言:“走。”
金天灵眼中透出迟疑,他低声叫了一句:“师兄!”
明修显然要赶人了,我适时开口:“你要让他去哪?外面不只是己道的人吧,肯定还有你们漫道的人想要借机发难,既然如此,金葵城内外,还有哪里安全?而且,他走了,你又怎么交代?”
明修沉着面色道:“佛子平安无事,即便发难,也无把柄。明敬之事,现在很难分说,避开一时是一时。”
金天灵显然认可他师兄的说法,或许他只是不放心明修独自面对漫道和己道两方的施压。
我一拢袖,姿态淡然:“我要是没猜错,从我们回到金葵城到现在,也不过十个时辰不到吧,怎么他的事情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我伸手指向金天灵,他们两个一时默然。
我啧啧道:“你们佛子在庭兰域被袭击,明敬师父的事情被泄露,看来你们内部也被渗透成筛子了,很明显,无论潜伏在漫道里面的人是谁,我认为害佛子都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我的猜测是有根据的,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幕后黑手,藏起黄脉,煽动地脉的那些人,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就是金天灵。
金天灵思忖片刻,抬头恳切看我:“仇先生,可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走的话,只会成为旁人攻击沙鳞,陷害佛子的借口。”
我一挥手:“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只是不知道你们二位愿不愿意配合了。”
我姿态从容,结界外释法打得如火如荼,弘光殿内却格外静谧清亮,仿佛只有那两个孩子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在响。
太过恬静,使得我模糊了这段静谧的思考时间,其实只有片刻。
金天灵和明修没有商量,或许他们在用神识商量,总而言之,明修对我道:“若能保全明敬,守护西洲,我会配合。”
我嘿嘿一笑,对他露出一个十分不值得信任的表情。
结界破碎瞬间,释法一个不慎被禅杖击飞,差点杵到我眼前来,破坏了我精心的布局和构图。
大殿中,夕阳下,两名佛子凭空而起,一股灵力卷成涡旋将他们托举,而金天灵站在正中宛若天使一般垂眸施法,而我、长明与明修三个各自结阵,仿佛在与金天灵对抗。
一见释法等人进来,明修率先发声:“别进来!”
分给他的词不多,我主要是不能真的让人家德高望重的高僧因为我这点鬼主意破戒说谎。
我赶紧接手:“明敬正在试图化解佛子体内毒素,关键时刻,不可……”
多说无益,我偷偷加了点力气,灵力顿时失控,在这弘光殿内乱窜,不经意绕过中心三人,向着闯入弘光殿内各个我不认识的和尚冲去。
长明喊了一声:“不好,毒性反噬,快退!”
明修到底不是我这种人,他率先撤手去抵挡了几道灵力流,饶是他和释法两个人合作,也还是有几个和尚被打到飞退几步。
我看时机成熟,神源逸散,灵力登时如无根之水,溃散各处,而金天灵适时地带着两个佛子从高空跌落,长明上前接住。
我蹙眉率先对明修发难:“明修大师,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豁出性命来为两个佛子解毒,千钧一发之际,为何有人来扰?”
明修一时哑然,只能低头沉默,倒是释法只是眨眼间就跟我接上话了。
“师叔,快去看看佛子如何了啊!”
他这一说,刚被我兴师问罪而搞不清楚状况的老和尚们中走出一个模样清瘦的,方才他也是最后进来,并未动手,也没被灵力流波及。
他俯身去摸慧言慧痴的脉象,片刻之后道:“佛子心魂已有结合之兆,但并不彻底。”
有他这句话我就知道我的小把戏成了,我虽然不可能再照猫画虎,给他俩灌一次灵力,但是神魂离体说破大天也不过是体内除了肉身与神识之外另有灵体存在,用灵力覆盖就可伪装。
我不知道释法选他这个师叔出来有什么意义,不过紧接着又有几个老和尚过来把脉,都得出了相似的结果,而我也沉默够久了。
我上前一抱拳:“各位,在下仇宴,受明敬大师邀请助他为佛子解毒,约定事成之后,明敬大师帮我救助家中子侄,如今救治失败,这事又该怎么算?”
释法的师叔,方才第一个出来把脉的老和尚沉思片刻,合掌走出,向我一礼。
“东洲之事,贫僧亦有所闻,今日一见,仇施主确有令姊风采。”
我一挥手:“高僧谬赞了,敢问高僧法号?”
老和尚道:“贫僧求苦。”
“原来是金枝城的护道长老之一,小子失敬。你们西洲的事,我其实不想掺合,但是救治佛子,是明敬跟我的交易条件,如今只成了一半。须知这两位是西洲的佛子,我的子侄也是未来佤寨的主人,耽搁一日,往小了说是三条性命,往大了说是三洲之变。几位今日冲阵,坏了大事,该给在下一个理由吧!”
我的态度着实有些咄咄逼人,自求苦身后闯出一个大和尚,指着我便道:“东洲小辈,安敢如此放旷!明敬这妖孽擅自带你们入内,谁知道你们是救人还是害人?!我还没追究你们的罪责呢!”
他说完,又走出来一个眯眯眼的老和尚:“求真所言有理,何况,明敬若有救治佛子之法,为何早先不用,非要等到如今,身份揭穿,再来行事?明敬如今身份未明,亦无权为二位作保。”
我呵呵冷笑:“几位高僧,我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明敬是你们的司礼,还是妖孽,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们要是有证据说我害了这两个小萝卜头,我也不狡辩,但现在他们两个好是好了,却只好了一半,你们说怎么办吧!”
场上气氛十分剑拔弩张,我能看出来这些和尚其实都以求苦为首,而明修站了出来,他走到我们中间,对这那群和尚弓身行礼:“慧言、慧痴之症奇诡,派明镜敬前往求解乃是我命令,师叔们若要问责,明修一力承担。”
释法坐不住了:“师叔,师叔们啊!当务之急是治好慧言和慧痴,现在情况不明,咱们好歹先听听看明敬怎么说。”
时机到了,刚才一直在长明怀中装昏迷的金天灵咳嗽两声张开眼,气若游丝。
“几位……师叔,明敬自知有错,不求以功抵过,只愿佛子平安。佛子之毒,咳咳……十分诡异,明敬请得二位侠士帮助,以身渡讹,然力有未逮,实在惭愧……”
方才的眯眯眼和尚轻声道:“如此,你是无法再解毒了?”
金天灵虽然装虚弱,但接话还是很利索的:“伽空师叔,明敬此身……非是无法,请听明敬细细道来……”
金天灵的沙鳞身份已经延迟藏不得,我让他坦白沙鳞诞生之秘,不过要隐瞒灵力之事,只说沙鳞出生之地可以补足沙鳞生机。若要彻底祛毒,就要等他再去寻找沙鳞的故土才行。
如此,既能安抚那些想要得到金天灵的幕后黑手,也能以慧言慧痴牵制佛门内部的异党。
果不其然,在金天灵唱念做打俱佳的演技之下,和尚们听了许久,又爭了许久,终于,求苦道:“阿弥陀佛,今日之事,还需再议,现将明敬押入戒律院疗愈伤势。释法,守好两名佛子。诸位师弟,明修,与我同往辉光殿商议。”
求苦安排好自己人之后,转向我们。
“仇施主,还请二位暂居后殿,今日之事,西洲必会给二位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