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了漂浮在棺液中的感觉,这一下猝不及防,摔得很狠,一嘴的血。手指塞进嘴里摸索,原来是牙齿磕到口腔软肉,伤口摸起来挺狰狞。
吴小灯趴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另一只手从身下抽出来,仔细感受与掌心相触的地面。
是石头。
还有点稠,不知道沾着什么液体。
她出来了?
狂喜席卷脑海,她就地翻身,想要打滚,背后撞上什么东西,她摸到手里,是个手电筒。吴小灯都快忘了自己还长着一双眼睛,她按住开关猛地一推,刺眼光亮瞬间炸开。太亮了,完全看不清东西,她连忙关上。
视野重新被黑暗覆盖,吴小灯仰躺在地面,大睁双眼,狂流生理性泪水。
“卧槽,我出来了。”她喃喃,掌握不好舌头,舌面给咬了一下。
“我出来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对着黑暗大吼。吼完就感觉嘴里铁锈味很重。
回音飘得很远,过了十几秒才彻底消失。
吴小灯站不稳,走路打飘,可她一点也不怀念泡在棺液里的日子——她现在就想做两件事,大吃一顿,和弄死焦老板。
这里的黑暗不是很纯正,她能看到模糊轮廓。她身处一个巨大天然洞穴之中,周围没有其他人,目前没有。身边除了手电筒,还有一个背包,再远的看不见。
背包的主人似乎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包鼓鼓囊囊,里面都是吃的,还有一瓶一瓶的水,和纸巾之类的必需品。
吴小灯没把包整个倒过来,在里面简单掏了掏,拿了袋压缩饼干,掰出一块,嚼碎了就着水往下咽。
那么久没吃过东西,她的吞咽功能居然还正常,肠胃也没什么反应。
吴小灯眼下并不饿,找东西吃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然而目前只有压缩饼干,她兴致缺缺,吃完手里的,就把剩下封好,放回包中。装着那么多物资的背包,她可不舍得将它扔在原地,掂了掂,就咬牙往背上背。
出乎意料地,这个巨大的背包很贴背,甚至肩带长度刚好。走了两步,重量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吴小灯一下起了疑心,但很快想开,无所谓,只要她没再困在那口金水棺材里,怎样都好。
她随机往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一百多米,就看见一个小建筑立在路中间,里面放着东西。
细节看不清楚,她捂着眼开了手电,从指缝里打量。
是一个黄泥小庙,长得很草率,立在一堆乱石间,旁边横七竖八都是干尸。庙里没有神像,只有一种金属块,看起来像青铜。总共六块,形状都不规则,最大的有篮球那么大。
吴小灯蹲下去看了看干尸,都是趴着的。她现在对这玩意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直接上手,把一具翻到正面。
看到干尸面部的时候,她还是被狠狠吓了一跳。尸体的颅骨几乎是正常人的两倍长,面皮绷的非常紧,像纸一样薄,五官全部移位,眼睛被拉到额头的位置,看起来妖气浓厚。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干尸完全不一样。
吴小灯打量整具尸体。它身上的衣服烂得只剩下布片,看不出来自哪个时代。躯干是正常的,四肢比例也协调,视线挪到干尸右手,发现这具尸体的食、中二指特别长,比正常手指多了一个指节的长度,但并没有多余的指节。
再看左手,就很正常。
吴小灯爬进干尸堆里,把所有尸体都看了一遍,无一例外都有两根奇长手指,有的是食指中指,有的是大拇指无名指,小指也有。
干尸数量不少,检查一圈下来,她直接累瘫在庙旁边,关了手电,盯着黑暗发呆。
黑暗里,干尸的轮廓纠缠在一起。
吴小灯看着它们,眼前忽然闪回一个场景。
那是一张木屑折叠桌,其中一个桌脚有点瘸,底下垫着折了六次的打印纸。她坐在桌边,一只手臂吊在胸前,对面一个人正在吃东西,握筷的姿势很奇怪,因为他的食指和中指特别长。
是在哪里呢。
吴小灯闭上眼。
是哑巴村。某一天晚上,她起床煮夜宵,偶遇吴邪一群人。
那个手指特别长的人,是吴邪的朋友,姓张,他们称呼他为“小哥”。
他和这些干尸有关联么?
吴小灯越想越奇怪,忍不住往下躺。躺下的过程中,一具干尸的手擦过脸侧,触感皱巴巴的,像老人的手。
这个瞬间,吴小灯又想起一件往事。
是在她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外婆还活着。一年零四个月的病榻,对所有人都是折磨,外婆身体健康时很显年轻,生病后就极速衰老下去。
吴小灯放学之后,会来到医院,抱着书包,呆呆地看着外婆。
大多数时候,外婆都插着氧昏迷。但那一天,吴小灯走进病房的时候,她竟然完全清醒,并且在看一封信。
吴小灯走过去,外婆注意到她,抬起一只手,把手按在她头顶。
抬手的瞬间,吴小灯看见,外婆的无名指和小拇指没有指甲盖。
并不是因为指甲盖被撬掉了或怎样,而是因为她那两根手指最顶端均少了一段指节,是硬生生砍掉的,伤口皮-肉向内卷起,交错着增生的疤痕。
她之所以从来没发现过,是因为外婆那两根手指,长度与常人无异。
在砍掉一截的情况下。
吴小灯坐直了身子。
为什么呢,在五分钟之内,一口气回忆起了两件事。
灵感有些充沛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