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闸门后水流更加平静了，仿佛一潭死水，只有他们两人走过惊起的涟漪。借着手电筒的光赵虞看到水里有不少透明的虫子，随着他们的走动四下奔逃。

“为什么这里还有虫子！”赵虞语气崩溃地说。

张起灵把她的手电筒按灭，“别去看。”

赵虞回答：“不看还是能感觉到啊，我现在能听到整个河道里回荡着虫子爬来爬去的声音。”

张起灵安慰她：“走快点就行。”

这旁边也没别的路，赵虞只能忍着恶心在黑暗里前行。才走没多远张起灵就突然停下脚步，赵虞一时没注意直接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赵虞从张起灵身后探头往前面看去，只见手电筒的光中一个比他们都高的东西立在水道中间一动不动。她连忙打开自己的电筒也照了过去，但是距离太远手电筒的光不够，张起灵还是看不清那是个什么玩意。但有赵虞在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这一点点光足够了。

赵虞看了一眼后惊讶道：“那是长白山里那个鸟的雕像。”

那是人面鸟的雕像。

他们走过去，靠近才看清那是个足足有两米高的、全身漆黑的人面鸟的雕像。这个雕像出现在这里实在太突兀了，张起灵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赵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这里出现，但她直觉这不是好事。

张起灵上手摸了摸雕像，顺手留下记号。

“这是说，要到终点了吗？”赵虞说出自己心底的疑问。

张起灵点点头，收好刀子加速往深处走去。赵虞又看了一眼雕像，追着张起灵远去了。

越是往里走赵虞发觉虫子越多，她听见从水面到墙上都传来虫子爬动的声音，她只能闷头跟在张起灵后面走，让自己尽量不要去看、去听周围的动静。可就算她暗示自己也没什么用，源源不断的声音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随着水道变宽，头上的天顶也渐渐变高，像一个倒叉的漏斗般。很快他们就到了一个有回音的地方，这明显不是原先的水道，而是一个新的空间。

赵虞摸了摸包，里面还有照明弹，考虑到不用也不行，她便不再由于直接拿出来用了。

在照明弹的强光下这个空间才向他们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这是一个足有百平方大小的洞穴，根据岩石判断应该是一个火山溶洞，高度只有十多米左右，从顶上垂下来的熔岩钟乳到不少，个个都巨大无比像柱子一样竖在洞中。周围墙壁上还有人工挖掘过的痕迹，看来在这个地方是被人开发过的。地面还有一层水，但照明弹的光线还是有限制，他们也看不清这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而他们前方，还有一片看不清的黑暗。

照明弹熄灭了，赵虞侧头问张起灵：“要休息吗？”

张起灵望着前面的黑暗，表情已不似之前那种轻松，他摇摇头回答“不。”

赵虞感觉张起灵似乎不对劲，转念一想她觉得应该是错觉，便说：“那就继续吧，不过这地方也太广了，没了照明弹也看不清该往哪里走。”

张起灵和赵虞分开去找路，才走了几步赵虞就只能绕行，因为有些地方的水深以她的身高已经不足以去涉水探查了。实际上赵虞在女性中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可她没想到这里的水会这么深，她走过去居然直接淹没到接近眼睛的地方了。虽说她是喜欢游泳的，但这水不知道多少年没流动过了，谁知道里面有多脏，更别提还有奇怪的虫子在爬来爬去。

赵虞把浅水部分迅速走过一遍后就赶紧去找了张起灵。

“我没辙了，有些地方太深了，我过去太困难了。”赵虞同张起灵抱怨，“这破地方几百年没人来过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水啊！”

张起灵这边已经找到了路，他留下记号后将刀收好，然后蹲了下来。

“上来。”

赵虞笑了，对他说：“你要背我过去吗？”

张起灵没回答，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赵虞也不问了，笑眯眯地爬上了他的背，那高兴的样子就算周围一片漆黑张起灵也能感觉到。

背好赵虞张起灵就往确定的方向走去，有些地方的水的确很深，他走过去也淹到了脖子，不过也就几步的距离。赵虞要是走过去也没问题，张起灵也没拆穿她想偷懒的心，只是按着既定的方向继续前行。

往里走去周围的虫子便越来越少，到最后直接消失。赵虞猜想应当是水温的关系，这深处的水温比前面的低多了，长得奇怪的虫子或许无法承受这样的低温所以才不存在。而水底时不时出现一些光线无法照透的黑色圆形，不知道是埋着什么还是什么通道。张起灵一路上都避开它们在走。

忽然张起灵停下脚步，“到了。”

赵虞从张起灵背上下来，正欲往前走却发现前面的水底遍布着不少大小相似的东西，

“真是倒胃口！这个王国的人是脑子有问题吗，放这么多罐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而且……”

赵虞用手电筒照过去，那些陶罐和她在四川遇到的那些十分相似时，她不太懂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类似的陶罐，可这一定不是好事，而且——往前面看去，在她能看见的水面之下尽是陶罐，这让赵虞有点反胃。

张起灵提醒她：“小心。”

“我知道啦~那些罐子绝对有问题，你注意点……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说过这句话？”

赵虞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就放弃了，站在边上看张起灵检查陶罐。

张起灵随手拿起一个陶罐，在灯光照射下能看到陶罐上有花纹，看起来像是一只鸟。或许是因为在水里泡太久了花纹已经褪去颜色，有些线条也模糊不清，实在看不出那是一只什么鸟。陶罐很有分量，看得出里面一定装着什么东西，只是这数量实在太多了些，让人不得不警惕。

赵虞对张起灵说：“打开看看？”

张起灵抱着陶罐往山壁边走去，打算将它砸开。赵虞拿着棍刀跟在旁边，万一里面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她就能及时处理。

不过当陶罐砸碎后掉落出来的东西却让赵虞又恶心了一把：那是骨头，而且还是人头骨，上面甚至还有一些头发丝。

赵虞收起棍刀往后退了一步，面露嫌恶地说：“为什么会有人头在这里面？好恶心。”

“鬼头罐……是祭祀品。”

按张起灵检查的说法，这个人可能在小时候就被人把脑袋装进陶罐，所有的食物和水都从罐子口塞进去，当再也不能塞进食物和水时，这个人的死期就到了。会有专门负责祭祀的人员将此人的脑袋砍下来，然后送去祭祀的场所或者献给地位最高的人。完成仪式后鬼头罐又会送去同一个地方喂食他们信奉的神的化身，说白了就是用完就丢去喂野兽飞禽。

至于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陶罐，可以推测，这里要么是塔耳木斯多的废品回收站要么是女王尸首所在地。

“真是恶趣味……”赵虞听了解说更厌恶这些陶罐了，“你还是把那丑东西扔了吧，看着真恶心。”

张起灵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头骨砸在水面激起一圈波浪。

“看来这里就是终点了，不过——”赵虞四下张望起来，她没看到任何像是棺椁的东西，“我看到前面好像有台阶？”

与此同时张起灵找到了一条陶罐较少的路，正示意赵虞跟上。

两人尽可能地避开陶罐往赵虞看到的那个台阶走去，这一趟走过来赵虞看到水面密密麻麻的陶罐总觉得不舒服。而且从方才踏进这里她就一直觉得张起灵有点奇怪，似乎是想起什么了，但看他的表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走到整个陶罐场的边缘，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奇形怪状的石柱，这些石柱从顶上垂落到地面，在光线不足的洞穴里看起来异常恐怖。

赵虞顺着石柱往上望去，这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个洞穴真正的秘密在他们头上。

“天啊！”

听到赵虞的惊呼张起灵也抬头望去，在他们头上有一块不知大小的巨型岩石，颜色和周围的部分完全不一样不说，上面还遍布着不计其数的孔洞，那里面不知有多深，手电筒的光根本照不清楚。

“陨石。”张起灵认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有这么大一块陨石在这里就不难猜出这个绿洲是怎么形成的了，应该是千百年前这块陨石从天而降砸在了柴达木盆地这里，巨大的陨石将地面直接砸出一个巨坑并深入地下，地面也因此形成低洼，而周围的水资源自然而然地就流向地势较低的地方。久而久之这个地势低的地方便形成一个绿洲，植物生长，动物繁衍……塔耳木斯多的女王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的地形便将王国建立于此——可以再多猜测一点，这位女王用来巩固地位的方法中一定有这块巨型陨石。

既然这里是个陨石洞，下面放满了鬼头罐，那么女王的墓室一定就是这。

赵虞往最早看见的那个石阶望去，两边放着一些点灯用的青铜器，而石阶顶部有一个平台，上面有个极大的座椅，座椅上还装饰着好几个角。最重要的是，她看到座椅上有个像人的东西。

“小心点，不知道那是什么。”赵虞提醒张起灵。

张起灵点点头，把黑金刀握在手中，和赵虞一道小心翼翼地顺着石阶往上走去。

石阶两旁的灯器随着时间已经成了摆设，根本不能用来照明。石头阶梯也只是简单做成了楼梯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特殊机关。但越是靠近石椅，赵虞就越觉得不对劲。

那根本不是一个像人的东西，那就是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

这具女尸身上穿着装饰满玉片的金丝袍子，头上还带着一顶繁琐华丽的头冠。但由于脸上附着了一层青色物质，这才让她的脸看起来像还活着一般。更重要的是这具尸体没有一点皮肤露在外面，整个身体就被包裹起来，根本看不到尸体的具体情况。

就在女尸座椅的后面还有两具尸体，穿着盔甲，手里还拿着武器。可惜的是这两具站立着的尸体显然保存技术没有女尸的好，有些地方已经脱落了。

“这位应该就是塔耳木斯多的女王阁下了，就连死了都要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看这底下的祭品，到底是爱自己的王权还是爱这个国家呢？”赵虞摇摇头道。

张起灵往石椅边的地面看去，地面有一个圆盘状的花纹将女王围在中间，说是花纹其实是一群人面鸟。他伸手一摸，圆盘边缘有缝隙，这极有可能是一个机关。

“别过去。”张起灵立即出声阻止赵虞，可惜迟了半秒，后者的脚已经踩了上去。

“怎么……”

赵虞的话没说完就听见了从脚底传出来的机括转动的声音。很快那个声音就延伸出去，石阶底部的水潭开始翻滚，显然底下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啊，糟糕了，这边上怎么会有个机关……”赵虞朝张起灵尬尴地笑了笑，“我真没注意。”

现在说这些显然迟了，底下的动静越来越大，赵虞听见了陶罐碎掉的声音，还听见了水里有气泡冒出来，接着就闻到空气里有一股诡异的臭味，这股味道不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但仍旧熏得赵虞想吐。

“太臭了！这个王国的人之前是把这里当厕所用了吗？”赵虞捂住鼻子也阻挡不了那股臭味，忍不住抱怨起来。

“有东西。”

张起灵把黑金刀挡在前面，扔了一颗照明弹出去，在强光下他立即看到了那个在水潭里缓缓抬起头来的东西，整个水潭也因为它的出现水质变得浑浊不说还翻起巨浪——那是一条体型巨大的蟒蛇！

赵虞看到这条蟒蛇也顾不上钻进鼻子里的臭味了，那蛇已经朝他们冲来，现在她可没办法再恢复成本来的样貌将它压制住了。

“小心！”张起灵拉着赵虞直接从石座边一跃而下落到下几层的阶梯上，躲开了蟒蛇的攻击。

“啊呀呀呀，这家伙的体型可不得了。”赵虞把棍刀握紧，活动了下身体，“正好该运动一下了！”

赵虞踩着石阶快速下到近水潭的位置，然后直接一刀刺向蟒蛇的身体，可惜这蟒蛇皮糙肉厚的，她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赵虞在心里腹诽：真是倒霉，都摸到那女王面前了居然还有搅局的。

这么想着，赵虞往边上一扑闪躲开蟒蛇的身子，张起灵也越了过来。

“这蛇太大了，我们两个拿着刀对它一点伤害都没有，得把它引开或者……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它自己走。”

想法是正确的，但这个墓室里就这么大，这条蛇盘在水潭里把刚才他们来的路给堵得严严实实，他们没办法从这里离开。说引开，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成功。

蟒蛇不给两人更多的时间安安静静地思考对策，眼见自己前两次攻击都失败了，它转过头来盯着他们，随即身子一缩就直接往两人咬了过来。

赵虞把最后一颗照明弹直接冲蟒蛇嘴里扔了过去，自己和张起灵则向着两个方向跑开了。

蟒蛇显然也是没见过照明弹，直接将它吞进嘴里。照明弹的温度极高，那股高温灼烧着它的口腔，剧痛致使蟒蛇在水潭里翻滚扭动起来，整个水底的陶罐都被它的动作弄碎冲开。

赵虞原以为这一发过去能让蟒蛇知难而退，没想到却让它更加愤怒，一个扫尾就反应不及的她拍得撞到石柱上，接着就又张嘴向她咬过来。

赵虞忍着痛往石柱后面跑去，但慢了一步被蛇咬中了右肩，霎时间鲜血流出来滴在水潭里。

“阿虞！”张起灵见到这一幕立即往她的方向跑来。

被咬中的地方实在太痛，赵虞靠在石柱上直喘气，好在她被咬了，蟒蛇也好不到哪儿去。

赵虞的血刚沾到蟒蛇它就感受到了一种压制，比照明弹的灼烧更痛的感受从身体内部往外扩散，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恐惧。

虽然赵虞现在是不能用自己原本的样子来压制甚至杀掉这条蟒蛇，但是留在血液里的力量、刻在蛇类骨子里的恐惧是永远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赵虞：哎呀好开心，木头张居然主动背我了嘿嘿~

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