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总算到了。”赵虞站在喇嘛庙门口说。

张起灵静静地立在一边，等赵虞做下一步决定，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来这里的理由。

“之前没有告诉你，因为我觉得还不是时机，”赵虞侧头对张起灵道，“这个喇嘛庙里有个人在等你，那个人是你的母亲，很久之前你父亲遵从家族的指示来西藏采花，他遇到了被选为圣女的你母亲，他们相爱了，但你父亲的家族——也是你的家族不同意他们的感情，所以他们两个算是私奔吧……后来就有了你，”

“你母亲悄悄生下你，因为如果你父亲的家族知道你就会把你带走，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她躲在了一个地方，但最后你还是被他们知道了，然后你被人从她身边强行带走，”

“你母亲无法阻止你被抢走，她很痛苦也很悲伤，所以她用了点小方法让自己保持沉睡避免死亡，因为她很想见你一面，但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年后她会醒来，那之后她只有3天的时间，3天过后等待她的就是死亡。”

张起灵迷惘地看着赵虞，他不懂为什么赵虞怎么会知道他的母亲在这里，还有她那些经历。

“我想见她。”

“那就进去吧。”

赵虞推开了庙门，张起灵抬脚先一步走进去。

“你对这个人是真的好。”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苍鸾在张起灵进入喇嘛庙后突然开口。

赵虞回答它：“如果他恢复记忆后发现错过了与自己母亲见面的机会，他会难过，我不想看到他难过。”

苍鸾说：“真希望你早点搞懂自己哪里有变化了。”

赵虞一头雾水地问：“我不就是变得友好了吗？”

苍鸾叹气，“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不进去？”

赵虞赶紧跨进门去追张起灵。

喇嘛庙里前来迎接他们的是9年前接待赵虞的那个小喇嘛。

看见赵虞小喇嘛有些惊讶，但他很快想起了上师的嘱咐，便对赵虞说：“您来了，上师在等您。”

赵虞笑眯眯地回答：“那挺好，麻烦小师傅带路了。”

小喇嘛点头应下，领着赵虞和张起灵往喇嘛庙里面走去。

又是9年前那个房间，还是那位上师。

“您来了，”上师对赵虞行礼后说，随即他就看到了张起灵，“他就是那个孩子？”

赵虞点头，“我说过他会来。”

张起灵忽然开口：“我要见她。”

“你如一块石头一样，见和不见，都没有区别，”上师却这样回答，“你不能是一块石头，让你的母亲，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会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

“我要怎么做。”

“院子里有一块石头，你每天就淬炼那块石头，这块石头最终的形状，就是你心里所想的东西，”上师说，“你要找到自己的‘想’，你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也需要理解‘想’的概念。”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起身往外走去，门外等待的小喇嘛递上了敲打石头的工具，并将上师所说的石头指给他看。张起灵沉默地接过工具去了早已备好的房间。

赵虞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块石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喇嘛已经离开，院子里现在只有她和苍鸾。

“那个老和尚讲的啥玩意，我一句都没听懂。”苍鸾小声抱怨。

“你听懂又没用，张起灵知道就行了。”

“那我们要在这呆多久啊，这里真的很冷，而且啥都没有，太无聊了！”

“觉得无聊就自己出去玩。”

“你是在开玩笑吗，你又不借给我一点保暖的，我能走多远？”

“那你问什么问。”

“臭大鸟，就知道欺压我，自从你认识这个叫张起灵的人以后更过分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好，天天跟他呆在一块儿，还帮他找妈妈。”

苍鸾一不高兴话就特别多，在赵虞耳边碎碎念，把搞得赵虞烦得不行。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再说下去信不信我把你嘴巴封上？”赵虞威胁道。

苍鸾这才闭上嘴。

后来张起灵每天的日常就是拿着工具在那个石头面前坐着，一开始他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所以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小喇嘛偶尔会在闲暇时看看张起灵的进度，但他发现张起灵多数时候都是在发呆，有时候跟他说话也只有一点反应。他觉得这个人实在奇怪，就连凿石头也是漫无目的的样子。

小喇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张起灵才能找到上师说的“想”，但他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赵虞知道自己不该去打扰张起灵，可她就是忍不住，看到张起灵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地时候，赵虞就觉得他像是不属于这个任何地方，他似乎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每次有这样的感觉时，赵虞心里就难受，她见不得他一个人的样子，所以赵虞经常坐到张起灵旁边，有时会唠叨两句以前的事情，有时也不开口就陪在张起灵边上。张起灵敲打石头的时候赵虞都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凿击石头。

张起灵比以前还要沉默，很多时候赵虞跟他絮絮叨叨说半天他才有一点回应。只是令赵虞高兴的是：张起灵的记忆在慢慢恢复，虽然进度很慢，想起来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但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苍鸾越来越喜欢窝在张起灵头上了，赵虞拿它没有办法，张起灵也不反对，她也只能随它去了。

“头发又长长了，”赵虞看了看张起灵的头发说，“我给你修一下吧。”

张起灵摸了摸自己额前的头发，确实有些挡眼睛，他同意了赵虞的建议。

赵虞找来剪子坐到张起灵面前给他理头，张起灵也不动，就坐在那里任由赵虞折腾自己的头发。

半晌，赵虞终于捯饬完毕，仔细看看，她觉得自己的技术比在杭州时好多了，便将镜子递给张起灵。

“你看看，还行吧？”

张起灵拿着镜子瞥了一眼，点点头：“嗯。”

赵虞笑眯眯地说：“那就好，要知道你从长白山出来后，我们在杭州时我给你剪的头发是真不行，那时候我都不敢让你照镜子，等你发现头发被我剪丑了后大半天没理我。”

张起灵回答：“现在挺好。”

赵虞面带笑容地回房间放剪刀，然后端了一杯酥油茶出来。

“刚煮好的，喝点？”

张起灵接过杯子，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捧在手里让他感觉身体也温暖不少。

赵虞不太吃得惯庙里的食物，实在有些单调无味，这时候她就万分想念杭州那些小吃。

张起灵饮一口茶便又开始凿石头，他脚边已经有不少碎石，苍鸾无聊时会跳到地上推小石头玩，而那块石头仍旧没有具体的形状，上师也没同意张起灵去见白玛。

赵虞有悄悄去看过白玛，她枕下那两根羽毛颜色在慢慢变淡，这说明白玛的时间快到了。赵虞站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白玛，她的儿子就在不远处，但她不知道，她也没有到醒来的时候。

赵虞希望张起灵能快一点达到那个奇怪的要求，这样他才能早点见到白玛。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院子里那块石头越来越小，但张起灵还是没找到自己的“想”。

有时候张起灵就这么坐着，什么也不干，看着前方但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一个具体的地方。赵虞在他旁边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样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他。

赵虞时不时觉得，她就这么坐在张起灵旁边什么都不干也挺好的。她觉得跟张起灵在一块儿不需要去什么地方，不需要说什么话，。

赵虞忽然明白自己需要的不是别的东西，只要张起灵在旁边就已足够，就这样，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就够了。

她想要的是张起灵。

有一天小喇嘛来跟张起灵聊天，赵虞看到一个蓝袍藏人来到了他的身后。赵虞认出来那是康巴洛的人，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康巴洛人会出现在这里。

蓝袍藏人显然是认识赵虞的，他向赵虞行礼，解释说自己是这个喇嘛庙里请的工匠。

小喇嘛也注意到了蓝袍藏人，他告诉赵虞这个工匠是手艺很好，是他们家的第九代。接着小喇嘛又问蓝袍是庙里有哪里又坏了所以他才又来了？

“上师叫我来休整那间屋子后面的梁柱和炉子。”

蓝袍看着张起灵，小喇嘛明白了他说的是哪间屋子。

赵虞知道是白玛的屋子，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张起灵也终于凿出个形状，是时候去见他的母亲了。

张起灵面前的石头在阳光照射后投射出一个人的影子，就如他在石头上的坐姿——他把自己的样子刻了下来。

上师从房里出来看了眼那块石头，对张起灵说：“你可以去了，她已经等你很久了。”

张起灵放下工具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上师把他带去了白玛所在的房间。

张起灵陪在白玛身边三天，赵虞就在转经筒不远处望了白玛那个房间整整三天。

白玛没有彻底醒来，就算赵虞的羽毛就在她的枕头下，也没能让她睁开眼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她沉睡的时间太久了，能安然无恙的醒来已经是极限。

张起灵没能等到白玛叫自己一声，他除了握着她的手陪在旁边外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太短了，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相处。

三天过去，白玛的呼吸停止了。张起灵无助地握着她的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虞陪着张起灵将白玛葬下，在一片花海之中的白玛再也不会醒来。

赵虞到底还是没能让张起灵高兴起来，葬下白玛回到喇嘛庙后，她看着张起灵在那个雕像前蜷缩成了一团。

赵虞感到张起灵很痛苦，于是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想要他不那么难受。

就在这大雪中，赵虞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过分在意张起灵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