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阮祭跑出去后就翻身上了棵树,不远不近的看着吴三省,见他一脸怒气的走远了之后才下来,他现在可不敢出现在怒气冲冲的吴三省面前。
“三省生气的样子很帅啊。”阮祭嘟囔一句,“不过还是想看三省对我撒娇。”
随后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
“吓人,太吓人了。”
笑够后,他揉了揉脸,信步走向一个方向。穿过树林和荒地,便见到了一条小公路,路上停了一辆面包车。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车便发动向前了。车上一共四个人,阮祭,梁师爷,胡老板以及一个请的司机。到底是有普通人在场,三人不能直接说些什么。
“刚才那位先生呢?”
阮祭眯着眼睛,满脸高兴,“大概是被我气走了,太遗憾了,我老喜欢他了。”
梁师爷坐在阮祭后面,看不到他的神情,听到他的话,出声安慰,“别伤心,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没错,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俩的缘分浅不了,好期待下一次见面啊。”
梁师爷抿嘴,不知该不该说这句话,不应该这么用。
胡老板在一旁看到梁师爷的样子,哼了一声,“傻小子。”
“是挺傻的,长这么大太不容易了,国家特级保护动物呢,可惜了。”
“阮先生,接下来去哪儿?”
“回长沙,接下来几个月都在那儿四处逛逛,拜访拜访老朋友,重游故地,翻修房子,布置房间,东西都收一块儿,整理整理,总不能让他来找我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团糟吧。”
阮祭一席简单的话,让听完的胡老板瞪圆了眼睛,梁师爷似懂非懂。
“当真?你什么时候干?这么突然,你那房子在老街,这一翻修不得拆一片,周围人能同意?”
“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跟他们晓之以理嘛,老街太老啦,反正我有钱,干脆全修了呗,大家舒舒服服的住,也好管理嘛。”
“这位客人,您可真是大善人呐。”司机操着一口土味儿普通话夸到,“他们肯定十分感谢您呢,一定会同意的。”
“是啊,大善人嘛,哪里会不同意呢。”吴老板皮笑肉不笑的说。
“好了,你家的孩子自己要教着,我总归是不会教这些的,本来就是镇镇场子,顺口提了几句罢了。”阮祭调了调背椅,闭上眼,“困死了,我睡了,到了喊我。”
他说完,不一会儿呼吸就淡了。
时间流逝,从新疆到长沙,他们选的保稳的方式,好几天才到的,舟车劳累,又下过墓,刚一到长沙,胡老板便大手一挥,开了几间旅馆,和梁师爷睡了个昏天黑地。阮祭路上时便已经调整好了,一路上都在睡,倒是不累。
阮祭等两人安顿好后,便照着自己之前说的去逛逛长沙了。逛了一大圈,边吃边看,像个来长沙旅游的游客一样。一天左右,胡老板他们终于睡饱了,又待了几天,才告别阮祭回了闽南。
“阮先生,之后可能还会再下几次斗,到时候有消息,我会派人来的。”
“行,一路顺风。”
“承接吉言。”胡老板哈哈大笑,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带着梁师爷上了另一辆面包车,绝尘而去。
阮祭送他们离开后,就回了好几年前在这里租过的房子,想看看能不能再租。毕竟虽然当时只住了几个月,但那儿僻静,环境很合他心意。
循着印象过去,却发现那儿似乎荒废了好几年,并非破败,只是好像一直没人打理,屋前的杂草杂树林乱不堪,窗子也布满了灰尘。阮祭有些遗憾地走过去看了几眼,正打算走时,透过一面破了的窗子看到的东西让他一惊,寻思着自己未曾看错,他走近那里。
窗子朝东,下面是一张书桌,让他一惊的就是这桌子上摆放的东西。角落上摆放着青花瓷瓶,插着早已风干的花,中间摊着一本手绘本,积满了灰,旁边是一只青铜酒樽,也布满了灰,另一边是一个小白瓷碗,放了个汤勺。
阮祭想起来当时租了半年,却只住了四个月不到便匆匆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就坐在这里,准备边描摹酒樽边吃汤圆,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走了,只跟房东说,“不租了,东西扔了就行。”
只是,这场景太不对劲了,尤其是那汤圆碗,只有灰尘,却不见汤圆的残渣,就像有人洗干净了,又放回这里一样。他向里面看去,房间内随意乱放的书和画纸一如他当年走时的样子,那可是三年前的事儿了,但这里荒废好像也不过一两年的样子,难道那房东一直未曾动过这里的东西,还特地的保持原样,可为什么呢?
阮祭真是满头问号,琢磨起当时的房东来,房东是个老头儿,自称汪老头儿,专做租房的生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琢磨出不出什么花儿来。
想到这儿,他走到正门,从房子旁的转头底下拿出钥匙。在这种地方放钥匙是那老头儿的习惯,开了们,他并未再近去,而是在门口走廊贴的电话纸上找到了汪老头的电话,打了过去。半响,对面才接通了。
“喂,找谁?”并非汪老头的声音,而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我找汪老头儿。”阮祭有种不好的预感,想问的怕是没有结果。
“你是哪位?汪老爷子一年前去世了,你有什么事?”
“我几年前跟他租过房子,刚回长沙,想再租,没想到这里已经废弃了,就问问。”阮祭有些遗憾的说。
“废弃?老爷子的房产都还在用,并没有废弃不用的,你是不是走错了?”中年人思索了一会儿,虽说是问句,却是很笃定。
阮祭报了地址,然后继续说,“你可以来看看,我租的时候,汪老头一直是住在这里的。”
“老爷子管理薄册里面没这个地方,我也没听他说过,我马上过来。”
阮祭挂了电话,一直带笑显得阳光开朗不谙世事的面庞上难得的露出了凝重沉思的神情,他动作轻快的探查完整个房子。
房子不大,两层再加一层作为杂物间的小顶楼,不过九个房间,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在楼下,进门左手第一间,汪老头子住,另一间在二楼,租给阮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如果清理掉灰尘,对阮祭来说,就像是刚出门又回来了一样。
阮祭离开房子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那个中年人便驱车来了。他自称是汪老头的养子,汪老头儿没结婚,只有他这半个亲人。
“我不姓汪,姓王,王浩文。”王浩文一来就打了招呼。
“我刚才去查了下,这房子的房主以前确实是我家老爷子,只是两年前换人了,现在是一个叫阮祭的人的。”
阮祭一听,真是惊到了,“你说叫什么?”
“阮祭,耳元,祭祀的祭。我不认识这个人,估计是老爷子哪个朋友吧,他经常干这种事。你要是想租房子,我这里还有其他的,或者你可以去找这个人。”
阮祭自认为和那汪老头并非朋友,连熟人都算不上,哪里会到送房产的地步,当真是古怪。
“不用,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不碍事,有租房子的需要可以找我。”
王浩文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似乎是遇到了些麻烦事,眉间都是忧心,但待人说话却依旧很温和周到。
阮祭见人走了,想着刚才看的也不一定仔细,虽然很不情愿踏进这满是灰尘的房子,但终究是想弄个明白,还是捂着口鼻进去了。还真给他找到了些东西,在汪老头的茶叶罐子里,有一卷老册本,打开后上面也就记了几页纸,但内容却让阮祭心情凝重。
“时间:1936年12月租客:阮祭
“时间:1943年4月租客:阮祭
“时间:1955年10月租客:阮祭
“时间:1962年7月租客:阮祭
“时间:1976年2月租客:阮祭
这卷老册本前面有撕过的痕迹,少说也少了五页。上面写的东西太过匪夷所思,若说是人重名,也太过巧合。普通人看了肯定以为是个恶作剧,但阮祭知道,这上面的记录应该是真的。
他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17年前他一无所知的在广西醒来,那时候他就是这幅二十五六岁的模样,17年后,他还是这幅样子,没有人能17年样貌不变,时间在他身上没有了意义,而且他有种感觉,还有一个人与他有着相同的遭遇。
“那我岂不是个老怪物了,三省怕是要嫌弃我了。”阮祭眨了眨眼,以一种玩笑的口气说。
随后他把东西放了回去,但盖上盖子的动作却顿住了,半晌,他才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叹息,神情满是落寞,还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奇异的平静。
“看样子我和汪老头儿你交情挺不错的,到时我先忘了,连你的葬礼都没能参加。”
阮祭垂眸看着茶叶罐,若有所感的翻过来,底部用马克笔龙飞凤舞的写着“赠汪临江”,字迹虽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是阮祭自己的手笔。
阮祭把茶叶罐放回原处,面目柔和,“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