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多久就爬回自己的上铺躺着了。打牌偶尔看看还好，多看几场就腻了，而且自从那个陈皮老头回来以后，他们都不唠嗑调侃了，一个个身子都有些绷着，跟背后有鬼盯着似的。

闭上眼睛，听他们下面有一茬没一茬地小声说话，我没有睡觉，而是一直在掐着点算时间。这一趟到站应该要将近十一个小时，这种绿皮火车一般只有晚点或者准点，从来没有提前进站的情况，但这次却起码提前了十分钟。

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我看了看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心里怀疑之下，干脆掏出一个口罩戴了起来。恰逢即将春运，车站里人很多，气味也不太好闻，戴口罩倒也说得过去。

我们要转的下一趟车是两个小时以后，胖子问要不要出去看看，吴邪不想折腾，就说大半夜的看个鸟啊，其他人也没说什么，于是所有人都选择直接赶往候车室。

尽管都凌晨了，车站里的人流也非常大，我们六个被杂乱无章的人群冲散了，我被冲到最边缘，脚边就是别人的铺盖，上面还睡着人。

我干脆低调地顺着人群靠到墙边，先往几个出入口瞅了瞅，居然有好几个警察在查身份证。此时哑巴张跟陈皮阿四离我最远，胖子稍微近一些，他的体型别人也冲不动，就是容易被人踩，看他那臭脸估计已经挨了好几脚了。

他们三个都不用我去操心，问题是吴邪和潘子两个。

我找第二圈才发现，他俩坐在地上混入了打铺盖睡觉的人堆里，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我试图穿过人群靠过去，没想到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小兄弟，没事吧，不好意思啊。”那人一脸歉意地跟我道歉，另一只手隐晦地押解着旁边的光头男，两人接触的手腕隐隐反着银光，不禁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要遭。

“窝没事，谢蟹你！”我含糊不清地咬词，甚至故意错了几个音，同时露出蓝色眼睛跟那人对视，他果然误解了，还祝福我一句玩得开心，带着没吭声的光头继续往人群里钻。

是便衣，还带着人来这里指认嫌犯了。

我重新审视周围，这才发现，原来人群中混进去了一小部分看起来格格不入的人，正以一种十分绷紧的神色扫视周围，而且时不时还有一些眼神和手势交流，他们应该都是便衣。

遭了，那两个人去的方向就是吴邪他们所在的位置！我赶紧跟过去，只听到那个方位突然有个陌生的男声大喊了一句“在那里！”，周围的人流猛地一下改变，好几个便衣拨开人群就往那边赶。

这种局面并不是我简简单单掏刀子上就能解决的问题，我看着潘子拉起吴邪就跑，推开拦路的人群，但却突破不了警方逐渐收缩的包围圈。

都这个时候了我居然还在冷静地观察，真是不可思议。眼下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杀光所有人再救人，我又不是做不到，但是这样一定会演化成相当糟糕的结果，最后说不定要落得跟瞎子师父相依为命……

这个时候不远处头顶的灯突然碎了，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一盏盏灯都啪啪啪地连续碎掉，玻璃往下落到人群里，人群就像受惊的鹿群，一下子吵闹声，小孩的哭声，惊叫声乱成一团，很多人都往两边的出入口处挤过去，便衣跟门口的警察哪里拦得住这场面，甚至都被惊慌的人群冲得找不着北了。

潘子应该是之前给吴邪打了什么暗号，他俩如同约好了一般往铁轨那边跑，我赶紧悄无声息地跟上。

远远地我就看到一个圆圆的胖子正朝我们这边打手势，吴邪他们自然也看见了，于是都往那边跑。靠近了，我看到边上躲在阴影里的哑巴张，他也在盯着我们这边。

我跟他一起看向吴邪，我哥果然从来不让人失望，跑过来问胖子的第一句就是：“吴念和小哥人呢？”

我笑弯了眼，出声咳了一下，他俩吓了一跳，赶紧回头，这才看到我。

胖子看这场面也乐了，但很快又正经起来：“你那夹喇嘛的筷子给雷子折了，现在怎么办？”

哑巴张这会也从暗处站了出来，吴邪转回来又被他吓了一跳，一副想生气但又忍下了的表情。

潘子没搭理哑巴张，骂了一句：“那龟孙，这么容易就把我们抖出来了，现在的人真踏马靠不住，要有机会，我敲死他去！”

胖子是务实的，打断他道：“你现在起个什么劲，你得说怎么办啊？”

潘子从来没做主过这种事，一时间也没了主见，就看向吴邪。这场面跟以前何其相似啊，我暗自感慨，知道他现在也是六神无主，只是硬撑着没表现出来罢了。

哑巴张这时居然发话，他一拍吴邪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另一拨人说道：“跟着老头。”

那一伙人明显以陈皮阿四为首，老头这会正看着我们呢。

哑巴张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其他人在这个时候一时间也没什么主见，都跟了上去，我走在最后。陈皮阿四看我们过来了，给旁边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那几个一下就散开在人群里，他自己也转头往人群里走。

在人群的掩护下，我们轻松地逃出了火车站，领头的带着我们摸黑来到一座公园，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陈皮阿四看了看我们，突然冷笑一声，嘲笑道：“就凭你们这几个货色，还想去挖冬夏皇帝的九龙抬尸棺，吴三省老糊涂了吗？”

这老头居然知道这么多？我敢打包票，我们这一帮人里只有哑巴张一个人知道目的地在哪，现在又要加上一个他了。

胖子本来就憋着一口气，一听这话，直接骂了出来：“老爷子你这话就说错了，这他娘不关我们的事，是那个什么三爷他眼光有问题啊，妈的这事能怪我们吗？老子我混乱这么久，第一次给雷子撵得满街跑，真他妈憋气。”

这话说得哪怕不是很中肯我都想点头，但吴邪一脸的不赞同，还在给胖子使眼色，只好作罢。

胖子很给他面子，没再继续说下去，自己抽起闷烟来。这方作罢，潘子却出声了：“陈家阿公，咱们也算打过交道，现在也不是批评我们的时候，你是这里辈分最大的，现在夹喇嘛的筷子断了，您看这事情怎么着吧？我们听您的。”

胖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想说话却被吴邪和潘子合伙拦住，陈皮阿四沉默了很久，想必是潘子这番话听着舒心，就以长辈身份说要提点我们几句，还说什么那地方只有他能进去云云。

我们是必定要去的，这老头肯定也有去的理由，现在在这扯废话，无非就是强调他自己在这一趟里的重要性罢了，另一个层面上，无论我们是分赃还是想暗害他，都要掂量掂量这番话的真实性。

没想到胖子跟他争了几句，话题突然到我跟吴邪身上，他一副长辈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吴老狗的孙子，吴一穷的满月酒我去喝过，算起来你们还要叫我一声阿公。”

吴邪乖乖地叫了一声，我却没卖他面子。

笑话，真关系好怎么没见来喝我跟吴邪的满月酒？这个时候就想占便宜了？

但他也不恼，只是古怪地笑了笑，听到外边喇叭鸣笛声以后跟我们说：“我的车到了，是去是留你们自己考虑，要上山的，就跟着我来。”说完就起身往车那边走去。

我想立刻跟上，但才站起来就发现他们都没有动。

蹲着的四个人都在看着我，潘子也干脆地站起来，说一定要完成三爷交代的事，冲我点点头，先一步追了过去。哑巴张竟然也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我们几个，再往那边走，留下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

吴邪大抵是想找我说事情的，但这个场合又不合适，胖子这时问了一句：“他刚才说的冬夏皇帝的九龙抬尸棺是什么东西？”

我们两个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懒得废话了，知道他俩心里都好奇得很，一把架起两人就往那边赶。

走过来一看到这解放卡车的司机就知道，是刚刚陈皮阿四叫走的手下之一，起码现在是靠谱的。这帮人精终于不再折腾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等那老头发完话赶紧钻进车斗，坐到最里面的角落，紧了紧外套就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