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阴沉沉的,挥之不去的雾气笼罩着一朵巨大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道。
花苞根部的藤蔓缠绕着一个人,她身上的鲜血流到藤蔓上,藤蔓将这些血液完全的吸收。
渐渐地,白色的花瓣纹理之间,竟出现了像人类血管一般纵横交错的血丝。
巨大的花瓣也在缓缓的展开。
被缠绕在根本的人类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垂着头,长发将脸挡住了大部分,露出了小部分苍白的皮肤和涣散的眼神。
她好像是这朵花的养料啊。
黎秭慕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女人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遮挡在女人脸上的头发拂开。
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倾盆的血雨下的猝不及防,地面也随之颤抖起来。
世界变成一片血红,浓郁的死亡气息虚无缥缈的环绕在身边。
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尸体淋了血雨之后,全身的上下的经脉蔓延着深绿到近乎黑色痕迹,有粗有细,好像密密麻麻的树根,尸体本身也开始出现腐蚀融化的迹象,从四肢到躯干,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藤蔓。
而这些藤蔓还在蜿蜒扩散,快速地缠绕在还鲜活的黎秭慕身上,将她紧紧缠住,挣脱不开。
吞噬着黎秭慕的生命力,藤蔓上开始长出新的花苞……
“啪!”
打开灯,黎秭慕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此刻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原本鲜红的宝石,已经几近透明告知着里面的能量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
不仅是能量在消耗,她还能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生机在开始流失。
刚才的噩梦,不仅仅是梦,更是一种预示,或者说,是身体发出的预警或求救信号。
如果执意生下孩子,梦里的场景可能就是她的下场。
叶藏花说,旧神的诞生都是残酷且暴虐的。
原本特殊的蘼萝,也因为人的贪婪和欲望将其污染,变得和其他神灵一样暴戾。
黎秭慕重新回到床上,将自己蜷缩起来。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将胎儿吞噬掉,自己就还能活下去。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黎秭慕纠结。
漆黑的房间亮起灯光,黎秭慕看着吴邪,恍如隔世。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吴邪关心的问。
黎秭慕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我没事,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吴邪点点头,没再说话,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脸的迷惘和疲惫。
黎秭慕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吴邪面前。
伸出手,将它搂入怀中。
谁也没有说话。
吴邪靠在黎秭慕的怀中,感受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暖意,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假装的坚强,像小猫一样接受着她的安抚。
……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繁华的城市尽收眼底。
吴邪站在窗边,看着阴沉沉的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黎秭慕洗漱好了,两人这才一起到餐厅去吃早餐。
黎秭慕去取早餐的时候,他坐在餐桌边,又走了一次神。
星级酒店里的早餐很丰富,味道也很好,但吴邪却没有什么胃口,只是机械性的咀嚼着。
吃完早饭去找潘子的时候,他不在家。
等到中午时分,潘子才提着外卖回来,手臂上有很多淤痕。
吴邪眉头深深皱起:“怎么弄的?”
“去另一个盘口的时候,正碰上王八邱的人,打了一架。”潘子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我下午再给你去其他几个地方问问。”
吴邪看了看潘子,拍了拍他:“算了。”
潘子:“小三爷,你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和你两个人去,人少点还轻巧点。”
吴邪没有再劝,只是等潘子离开之后,留下一张纸条,自行离开了。
没有太阳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吴邪和黎秭慕一前一后地在冷色调的阴天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郊区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尘土飞扬,几乎没有车,路上也没有行人。
一直走了好几个路口,才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停在路边。
这时候,吴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解雨臣发来的一条短信:
“听说了你在长沙,知道你的困境,如你真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去救他们,请到如下地址,我在那里为你准备了一个东西,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短信的后面,附有一个长沙城里的地址。
看完消息,吴邪收起手机,转过头,看向黎秭慕。
“去吧。”黎秭慕轻声说道。
她知道,即便不用她说,吴邪也是会去的。
出租车穿梭在街道之上,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表现着热闹的景象。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那是是一幢毫不起眼的住宅楼。
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中式服饰的干瘦女人,她问:“找谁?”
吴邪把解雨臣的短信给了她看。
“花儿爷,明白了。”女人说着让吴邪和黎秭慕进了屋。
屋内没有开窗,房间昏暗一片,还有一种没有通气的味道。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这才看清了房间的摆设。
但屋子并不邋遢,反而打扫得很干净。
其中一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化妆镜,四周全都是柜子。
女人从内屋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两人面前。
“花儿爷给你的东西。”
这是一个只有月饼盒子大小但是很薄的陶瓷盒子,吴邪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里面盛着锦缎,锦缎上放着一张□□。
“这是什么意思?”
吴邪问,但那姑娘并没有理他。
吴邪将捏起□□,将其展开看清□□的样貌之后,僵在了原地。
很快,他明白了解雨臣的意思,要让他用吴三省的身份行动。
“这东西怎么戴?”
“你如果愿意戴,我会帮你戴上,整个过程需要四个小时,可以保持四个星期。你想好了吗?”
“逼真吗?”
“这个,我帮你戴上之后,你可以自己判断。”女人指了指一边躺椅,让吴邪过去躺下。
吴邪走了过去,躺在躺椅上,黎秭慕坐在离他稍微的椅子上,看着女人为他戴上面具。
一坐一躺,各怀心事。
来到这个世界和吴邪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突然想起,记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播放着。
如果来到这个世界的,是那个普通且还像扫把星一样的自己,恐怕根本不会和他有交集吧……
以前总想着,要是能穿到书里,和吴邪一起去盗墓就好了,然后自己一定不要让他受伤。
小时候的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自己都还需要人保护,怎么去保护别人。
后来如愿以偿,还身怀异能,可惜,也没有能帮到他什么,反而现在成了负累。
……
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吴邪的面具已经戴好了,头发也染成了斑白的颜色。
从住户楼出来,黎秭慕仍旧跟在吴邪的身后。
脖子上的项链已经完全变成透明的宝石,这次如果再睡去,那她就再也醒不来了。
今天的精神,就像是回光返照。
“吴邪!”
吴邪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黎秭慕上前,伸出双手,从吴邪的身后环绕着他的身体,将自己的脸颊和身体都放在他宽阔的背上。“照顾好自己。”
“等我回来。”吴邪低声说。
在那房子里,刚戴上面具的吴邪让黎秭慕先回杭州,等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回去找她。
可只有黎秭慕知道,这次分别之后,他们之间可能没有以后了。
有一瞬间,黎秭慕很想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话到嘴边,又被他艰难地咽了下去。
嘴唇开合了几次,才咽下哭腔:“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很喜欢,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看过你的脸,听过你的声音,拥有过你,和你一起走过一段路,这一生,好像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对不起啊……原谅自私的我为了满足自己的执念,和你产生交集又要离开你。
吴邪听着,一时间心里都是五味陈杂。
分明只是一次和以往一样的分别,可总有一种永别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已经无法让他分出心神去仔细思考黎秭慕的异样。
“等我。”
黎秭慕安静地感受着吴邪的体温。
几秒之后,她放开了手,轻声说道:“再见。”
吴邪想回头。
“别回头,你这样我会舍不得你的,就会想偷偷跟着你。”黎秭慕如是说,她只是不想让吴邪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
深秋的傍晚,落叶飘飘,寒风瑟瑟。
黎秭慕站在原地,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吴邪。
直至吴邪的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之后,黎秭慕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我在人群中看见你;
看见你年轻意气,清晰眉眼;
也看见你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