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人鱼和人类一直有一种分不开的联系,甚至边界也很暧昧,我一直这样觉得。
比如人类认为水母死去后会化成水,因此认为它是众水之母,人鱼也将水母奉为灵性的动物,就像是人类民间的“大仙”,黄鼠狼,蛇,老鼠之类的东西一样,常见,信的需要避让,不信的还会手欠叨两口,比如我。
为什么我会这么了解人类的风俗?我放弃思考。
更多的时候,人鱼休息时就像是海中的尸体,静静悬浮在水流里与波纹共振,当然,这个时候鱼类都会避让一下,不然睡着睡着鱼的排泄物飘到身上,多恶心啊。
我的身上缠着鲛绡,鲛绡实际上不是我们织出来的,是我们自然生长下过长被舍弃的部分鱼尾,鱼尾长长的,海中薄纱一样是很好看,但是太长就阻碍游动的灵敏性了,往往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把它们剪短,裹在雪白的胸脯上,死去的鱼尾有一种丝绸一样的光泽,和我们的长发一样,主色是清浅透彻的蓝,被阳光照射时会反射出不同颜色的光来,很是漂亮。
有时候凯撒会和我一起潜水,他常常称赞我在幽深大海里游动的美丽身影,黑暗中的一抹白色倩影,光下回眸的哀艳脸庞。
温热的吐息在我的耳鳍旁,我不太适应,抖了抖耳鳍。
但他夸的我蛮开心的,咯咯地笑起来,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心脏处,鲜艳的舌蜷曲出话语,花言巧语。
他笑着不说话,静静地嗅闻着我身上的气味。
人鱼当然也是拥有独特的气味的,被裹在咸腥的海水气息之间。是冰冷的,很少有人能分辨的出来的清冽气味——是纯水的气味。
这也是归墟的气味,永恒地镌刻在我们的基因,血脉,代际之间不断地传承下去。它永恒地提醒我的来处,提醒我拥有同族,我需要找到他们。
归墟是一切终结之处,人鱼死后,□□会被海中的生灵啃食,被海水消解,在七七四十九天后,化为海上的泡沫。而人鱼的灵魂将回到归墟,获得往生。
而人鱼同样也诞生在浮沫之间,那是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卵,随着时间过去,卵会逐渐下沉,埋在深海,通过吸收上一代人鱼死后留下的遗泽,靠着自己猎食,成长为足以掀起风暴,抗击暴雨与雷霆的成年体。
我如同回到卵的时期,浑身包裹在水流中,阖着眼,微微垂着头,天空,海洋,横贯的风暴与雷霆,搏击天空的海鸟,海中跃动的心脏一样的水母……
母亲,告诉我,龙在哪里?
在这万物死亡的时刻,我低声询问孕养我的母亲,耳边是海水漫长的环流,终于,在时间也不存在的时刻,我等到了水里包裹的一丝淡淡的气味。
似是非是,有些熟悉。但我知道熟悉感在哪里,这可比凯撒的血统纯多了,已经接近完整的龙类了。
于是我冲了出去。
之后的记忆破碎不堪,我只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应该是个很长的故事。
一地的碎片中,一双黄金瞳望了过来,凛然又威严,“你该回去了。”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脑中的雾气翻涌起来,露出了大段大段的空白,我难以忍受——我究竟忘了什么?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或许不止一件,我必须想起来。
人鱼,归墟,龙族……
这段记忆就像是被谁隐去了存在,时隔多年才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脑海,圆满地嵌进去,仿佛本就如此,但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它?
第一嫌疑人是路鸣泽。
没有第二第三嫌疑人,一定就是他!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梦,正常而又普通的梦境,但后面路鸣泽一出来,把我屏蔽了,我就明白了,一定有问题!后面绝对发生了什么重要的,我一定要想起来的事。
37.
可能是路鸣泽也知道我在想他,怕我真的杀去卡塞尔,今晚就来入我的梦了。
很明显这次的梦不是清醒梦,一切发展都不受我控制,反正梦里我想起了很多东西,然后和路鸣泽激情对骂,骂的两个人脸都红了,骂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醒来我就什么都忘了。
大张哥第一次看我这么早起来,还抬头看了一眼钟表确认时间,看着我坐沙发上发呆,一副痴呆儿童的样子,出门去了。
回来时拎着豆浆和包子,摆在我面前,惜字如金,“吃早饭。”
“谢谢小哥,”我略显迟钝地道谢,机械地咀嚼着。
脑内还在头脑风暴。
他忽然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好。”我恍恍惚惚。
他没有动,静静地看着我,“你可以吗?”
我迟钝地点点头,自己活着还是没问题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和我说,“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和你有关,”他停顿了一下。
我终于有反应了,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他似乎放心了点,“等我回来,再讲给你。”
不是,大哥,你别立flag啊!虽然直到主线没到他估计也不能死,动荡的就只有龙族一个,但你这样我很害怕啊。
我呆呆地看着他从屋子里拿出背包,然后离开。
半晌终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心乱如麻。
我去我居然见过小哥?我怎么没印象?
我做过哪个梦里面有小哥吗?
没有吧,我十分确信。
喵的,那小哥怎么见过我的!我人都傻了。
38.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阴影里。
回到了最困难的那片时光,躺在床上不断尝试入眠,去无休止的寻找梦境,战栗着,困在记忆的围城。
手机亮了一下,我垂下眼,是周泽楷的消息。
我倦怠地回了几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约我出去见面,我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想了想,决定放过自己。
到了地方,我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抱着个奶茶发呆。
周泽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停在我前面看着我,似乎在观察什么。他看起来有些难过,我注意到后,眨眨眼睛问他,怎么了?
他说,你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休息,看起来也不开心。
我忽然就意识到,他也是会关心我的朋友,会在某一个时刻来见我,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关心我的心是不是会流血。
我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却露出无措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用指腹给我擦眼泪,别哭。他说。
怎么办啊,周泽楷。我难过又不安地说,我好像进去了一个圈套。
他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我更想哭了。抽噎半天,最后说,我要吃蛋糕。
好。他开始搜附近的蛋糕店,我就静静看着他。
慢慢地,我也难过起来,他问我怎么了。
我双手托起他的脸,说,你也瘦了,不过长高了,看起来长大了很多。
他眨眨眼,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面颊蹭了蹭我的手。
我被他可爱到了。
找到了,他说,要走一段路。
他拉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拉的很紧,但并不让我感觉疼痛,反而从中获得了另外一种安心感,有一种真切地被人拽住了的感觉。
楚子航也会这样。
但他认为我应当远离龙族世界,分手后也不怎么联系我,除了礼物是单方面的送,话是一分没有,后来他改变了,我深感嘲讽,把他拉黑了。
周泽楷能找我我是很开心的。
我交的一帮朋友,各有各的主线要走,要么是忙着训练,比赛,要么是忙着家族事务公司事宜,要么是忙着屠龙两方世界相隔。
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崩溃又能算什么呢。
不过便是深夜拿出来缝缝补补,又是新的一天。
大概是故友重逢,朋友的关心真的会给人一种力量,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被人打捞起来了。
我并不想给他带去太多的负面情绪,就一句一句地问着别的话,你们今天没有训练吗?
快到夏休期了,他说,我来看看你。
快到六月了啊。六月一号是楚子航的生日,我想到苏阿姨,忽然感觉心有些疼痛。
楚子航和苏阿姨就像是两个漩涡,一个代表我不曾理解的爱情,一个代表我渴望又飘渺虚幻的母爱。大概从我试图理解爱时就已经脱下了盔甲,于是遍体鳞伤。
我已经倦怠了,甚至不愿意想起这两个名字。
五月末是叶秋的生日,现在变成我的生日了,但我的朋友们不知道,他们还是会在十二月底给我发来生日祝贺,但那时对于我来说,是叶秋的生日,这种微妙的错时,让我感觉有些奇妙。
这种秘密的约定,距离的拉近,是不是也是错误的呢?过于敏感的天性常常使我感到痛苦,心脏泡在不安的血液中,被反复折磨,但又无法摆脱,更多的时候,我也会抱着那颗痛苦的心茫然地问,不是已经很好了吗?她们都关心你……还要怎样呢?
不要去想。
不要去听。
不要去想。
不要去听。
不要去想。
不要去听。
……
我的心脏这样告诉我,止步于此吧。
我阖上眼。
轮回怎么样?
杜明和吕泊远都出道了,他说。我忽然想起来,江波涛这个时候也应该在贺武出道了,等到明年,他就该转会轮回了。
不过今年还有一个大事,百花的孙哲平因手受伤宣告退役,我眨眨眼,想起我可怜的乐乐,夏休期可以多找百花组合玩。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去看看江波涛,我可是他的粉丝呢,顺便鼓动他早点来轮回。
“千层!”我如同一只猫望着鱼一样渴望地注视着玻璃橱窗,“巧克力的!”
“还有这个!”蛋糕卷。
“这个!”蛋挞。
“这个!”冰山熔岩。
好吧,这个量,有点吃不了好像……我开始麻爪。
“我陪你吃。”周周拯救了我。他也点了一份甜品。
我幸福地吃着甜品,周泽楷似乎发现了我披头发吃东西不方便,从手腕上拿下来一个皮筋,走到后面给我扎起来,动作很轻柔,没有让我觉得疼。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我莫名感觉到了温柔的意味,就像他不远万里过来见我,上海到杭州着实有一段距离,来回往返加上轮回宿舍有宵禁,他只能陪我呆几个小时。
但我就是感觉被治愈了。
周周,你好可爱啊。
你也很可爱。他认真地说。
我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