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安厦没闲着。船上有多无聊,他是晓得的,自然要于是,安厦推门的时候就是这幅景象。
蒋兆半跪在床上,手伸着向床头抹床单。整个姿势,该流畅的肌肉流畅,该翘的地方翘。
安厦“碰”把门关山了。
蒋兆疑惑回头,下床想查看。就见门又被打开了,安厦松了口气,总算是带着身后一头雾水的小厮进了房。
“这,是唐洲,我那个朋友的小厮。”
“这是你要找的码头主。”
小厮有眼里劲。他观蒋兆虽然看着随意,不像是个有架子的人物。但不说只一眼,这屋内陈设无一不精,一看就是这望江号上最上品的一间。就说蒋兆的气质。
真大佬是什么样的,总不会是把“老子天下第一牛”写在脸上那般狂妄的。真的有实力的人,他身边只会聚着同样地位的人。他不会傲气,只会适应。因为他生活里,遇不到和他差距太多的人。所有人都是有权的,有钱的,难道有什么稀奇的吗?一品大员和国公相处,难道会显摆自己的能力吗?
蒋兆就是这种人。他习惯了巨额财富,利益带来的权利,适应,并习以为常,最后,将一切伪装成亲和。
加上安厦和唐洲是什么交情,小厮是知道的,不可能故意骗他。
所以不用确认,蒋兆的身份就可以做实了。
小厮并不攀着安厦的关系和蒋兆拉近距离,只是恭谨得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公子,小人是晋国公家奴,奉国公之命,来和您合作的。”
安厦挑眉,这话里信息颇多啊。什么样的合作,唐洲要舍近求远来找蒋兆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这小厮完全没有避开安厦的意思,唐洲知道他们的事情了?可是安厦并没有说过。
蒋兆和安厦眼神交换了意见,最后点头,让小厮继续说下去。
“我家国公前几日截了封书信,上头写着,在境外里玉门关一百里不到的位置发现了一座铁矿。主人晓得您有些门路。于是拿出这铁矿来,与您同享。主人说了,铁矿的产量,他只要一半。”
唐洲犯不着为了座铁矿来找蒋兆冒险,当然,这是建立在他只图钱的前提下。如果他图点别的,这就是非常赚了。
安厦沉下眼,不说话,交由蒋兆自己决断。蒋兆不是傻子,晓得晋国公府和朝里纠葛颇多,自然晓得对晋国公这样的人家,犯不上为了个铁矿冒这么大险,他所谋甚大。
但最后,蒋兆还是解下了帖子,盖上自己的私章,告诉小厮,该找谁去办。
安厦不干涉蒋兆的决定,但蒋兆却凝视他良久,问:“你有觉得过,你的生活里,有什么不对的吗?”
安厦不明白蒋兆是什么意思,但蒋兆却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
——
一觉醒来,水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和谐。安厦想,好像自从放过自己只后,他的生活总是这样,少量工作,大量睡眠,玩,吃饭。好米虫的生活,他很喜欢。
安厦转了个身,面对着蒋兆,躲避窗外的阳光。蒋兆睁开眼睛,和安厦说:“中午好。”
安厦捧着蒋兆的脸,拨动着查看。蒋兆总是清醒理智的,很少见他水懵的样子。眯着眼睛,碎发垂着,看起来特别的,以色示人,安厦想。
被自己逗笑,蒋兆报复的手掌已经降临到安厦的脑袋上。蒋兆很确定,安厦肯定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安厦连连朝床里头缩,嘴里喊着“你别闹,别闹,我生气了。”
安厦整个人扭成了麻花,蒋兆看着实在是好笑。松开安厦,蒋兆盯着安厦时刻戒备着他偷袭的目光从安厦上方俯身——拉响了床头的铃铛。这是上菜的信号。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厨房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
菜色不错,也不算难吃,比这个时代大部分餐馆好上不少。但安厦吃不下。
之前一直躺着没觉得,此刻做起来了,安厦只觉得晕。
午饭只是将就着吃了几口,见安厦实在吃不下,蒋兆并不勉强。
或许可能是午饭吃太晚才会低血糖。到了下午,安厦迟顿得发现自己饿得很,看见蒋兆都想给他生啃了。
听安厦描述自己的饥饿,蒋兆不免好笑。但就像每一个养猪的妈妈一样,孩子能吃,愿意吃,是他们最开心的事情。
望江号有一项特殊的服务,就是捞江鱼。
河道上不少的河段,因为地势落差大,不仅需要船夫划桨,还要岸边的纤夫来拉。这些河道航速缓慢,望江号就别处心裁搞了个捞鱼,钓鱼的项目,也算是缓解乘客旅途的苦闷用的。
若是今天船员捞到的鱼多,甚至会成为今晚厨房的加餐。
蒋兆去厨房走了一趟,回来就带着一条肥嫩的,被串起的鱼来。
船员送了铁盆和木炭来,蒋兆打开厢房的阳台,坐在阳台上给安厦烤鱼玩。
安厦一手抓着蒋兆早准备好的果脯的袋子,一手把自己果脯往蒋兆嘴里送。
蒋兆不爱吃果脯,总觉得太甜了,但安厦喜欢。而且蒋兆发现,安厦吃了甜的会想吃更多。旅途劳累,往往人一累就不想吃饭,蒋兆有心,早早准备了对安厦来说格外开胃的果脯。
安厦还给自己抱了床被子,用两个手肘夹着,仗着自己身量颇高,像个仓鼠一样揣了许多东西到阳台。
被子往躺椅上一抖,里头裹着的肉干,山楂,糕点,一袋袋,一盒盒全部散开。
蒋兆好笑。
安厦在蒋兆面前是一点面子都不在乎,这一点上两人倒是很默契。
吃果脯,赏浩浩汤汤的江景,这——自然不是安厦的风格。
安厦上辈子在长江边长大的,见这样的景色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还不如站在长江大桥上看,安厦点评到。
于是乎,安厦开始折腾蒋兆。
“这鱼不用调料吗,多腥啊。”“这鱼鳞没挂吗。”“熟了吗,你确定。”
“放调料了,在厨房腌过了。”“挂了,这是鱼皮反光而已。”“熟了,呐,尝一口。”
鱼被聚到安厦面前,安厦吹了吹,就着蒋兆的手咬了一口。
鱼肉鲜嫩,不亏是从江里刚调上的鱼。江里的鱼没什么养殖一说,肉质紧致,因为炙烤的缘故,里头的汁水被牢牢锁住。蒋兆腌制得也很好,特别和安厦的口味。
安厦已经吃了那么多零食了,自然吃不完整条鱼。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就这么吃完了整条鱼。
——
等到第四天清晨,安厦早在太阳出来前就穿好了衣服,望眼欲穿看着前方的码头。
他承认,鱼很好吃,他很爱蒋兆,喜欢和蒋兆独处。但三天,整整七十二个小时,他都在船上度过。除了中途船只停靠过几个小时,除此外一直呆在晃晃悠悠都船上,安厦实在顶不住。
蒋兆看他这样,严重怀疑,接下来几天全部都是快马行驶的话,安厦受得住吗?
但无论如何,在望眼欲穿半个时辰后,船只终于放下了木板,开始下人了。
这里是河流的终点,应安。
这座拱卫着帝都的城市,布着大量的王军。因为这个缘故,在这里的街市走一走,入眼三家一个兵器铺,五家一个铁匠店。
安厦对这些兴致缺缺,百姓也对街上时不时走过的士兵避之不及。
大昭是北边游牧的人建立的国度。在这片土地上,从没少过非汉人的国家,但像是大昭这样穷兵黩武,从开国皇帝开始就不得民心的,还是头一个。
老百姓年年要涨赋税,年年钱都不知道丢在北边荒芜的草场和大漠的哪个角落里头去了。
北边部落多,大昭并没能统一他们。年年打,年年输。早年,有个汉人朋友和安厦抱怨说:“他*的,前头老赵家输给这么个破玩意?”但想想,前头那家还真不如这家子,只能惺惺,不再多言。
蒋兆找好了旅店,还是他自己的产业。住店,水运,沿路驿站,铁矿,还有不少能人异士,蒋兆几乎掌握了谋反问题上的大部分关键节点,也难怪唐洲会把目光移项他。
安厦这次没忍住好奇,问:“我感觉,你的产业也太多了,一点都不像是白手起家的样子。”
蒋兆说:“是啊,命太好了吧,想要什么有什么。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这话本该是听着气人的,但安厦却觉得,品出了一丝嘲讽?
安厦没往下问下去,暗自怪自己太不过脑子。
但蒋兆却神色如常,一点没为安厦的话产生什么跟多的情绪。好像刚刚那仿佛嘲讽,自嘲的样子,不属于他。
安厦默默品着蒋兆话里的意思,若有所思。
——
正如蒋兆说的,安厦骑马的路程会很苦。马背颠簸,对骑手的腰腹,腿的力量,甚至臀部能不能熬得住都是很大的考验。
安厦会骑马是一回事,但长时间骑马奔波又是另一回事。
半天不到,安厦已经显得有些体力不支。
“不行的话,回去做船,也不会太慢。”
驿站里,蒋兆蹲着,一边揉着安厦的腿,一边道。
和从棠城到应安的河段不同,应安到逐洲的河段往往水急,逆流而上颇费力气。
当时弃用河道改为骑马,也是为了节省在路上的时间。毕竟当时说好的,不影响安厦的事业。
但看安厦被马背颠簸得难受,蒋兆也不忍心。
安厦卷着身体,按着肚子,这样才好受些。
闻言,他也不得不承认,坐船是比骑马好受得多。
两人决定,在最近的码头休息一晚,等着望江号驶入码头趁着这个时候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