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过,地面上的积雪几乎融化完,这天温南锦在园中看着沉韵带人收拾院子,突然想自己动手在院中种一些花草。
很快带着沉韵出府买苗圃。
买好东西准备回去时,从城门口方向飞驰过来一匹马,驾马的人带着斗笠看不见面容,马儿飞驰速度很快,快到站在马车边的温南锦来不及反应,就要置身马蹄之下。
马蹄即将落下的瞬间,她被飞身赶来的人,揽在怀中飞身离开。
站稳后,温南锦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侧肩抵在他胸口,感受着他沉稳心跳声。
“温小姐见谅,情急之下褚某顾不上礼数。”放开她后,褚牧向后退一步,看着她说道。
温南锦向他欠身,“多谢褚少将军救命之恩,相比较礼数我还是比较珍惜小命。”她刻意用玩笑语气说着,真实的心跳声却出卖了她。
两人距离不远,褚牧看着她明显受到惊吓的苍白脸色,垂在衣襟处的双手,发着颤紧紧握着拳头。
抬手唤醒同样被吓得一动不动的沉韵,“来扶你家小姐回府。”
沉韵惊醒,连忙跑来,在她身上披上披风。
受惊的马儿被他一手擒住,他看着马匹的主人,“城中骑行不躲避行人,你是哪家的人?”
“我是哪家的人关你什么事?”
话落他就要来抢马绳,被褚牧侧身躲过,看清马上的人,“齐晁?”
“你认识我?”被喊出名字的人,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反而语气更加猖狂,“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应该知道我家府上的名号。”
褚牧先是看一眼被他牵着的马,再看向他时,眼中已褪去所有的温度,说话声音也冷了几分,“你府上的名号?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军也敢提名号!”
齐晁:“你……”
褚牧并没有给他说话机会,“今天要不是被我遇到这件事,你和你爹今天晚上就得带着你们所谓的名号滚出越中城。”
“你是褚牧?”终于认出他的齐晁,瞪着双眼问道。
褚家驻守边疆被百姓敬仰,而齐家虽被封为将军,但也只是小小的守城将军,自是比不上褚家,小时候他被戏称为齐小将军,拿来和褚牧比较,褚家每一次战功捷报都像是把他钉在耻辱柱上的钉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远离越中拜师习武,为的就是回来之后,当着所有嘲讽他的人面前打败褚牧。
“真巧,这下不用我费心找你了,这一次就让大家看看,是你褚牧厉害还是我齐晁厉害!”说完,他抽过背上长枪,对着面前的人刺去。
“褚牧,小心!”站在马车旁的温南锦惊呼出声。
听到声音褚牧看到还站在原地的相府马车,皱着眉头,躲闪过刺向自己的长枪,手中长剑并未出鞘,这一举动更是惹得齐晁杀红了眼,他狂怒道:“褚牧,拔剑!”
两人周围引来好些看热闹的百姓,褚牧顾及周围一再退让,齐晁看在眼中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这样也惹得他手中的长枪更加放肆的变换招式,丝毫不在意身边的百姓。
他们过招场地一点点变大,褚牧有意限制他,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齐晁手中的长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他本人也杀红了眼,完全无视周围的人,一心要打败褚牧。
长枪挥舞中,打翻了商贩的商品,周围的百姓终于意识到危险,开始四处逃窜,混乱中一对母子倒在地上,母亲怀中的孩童大声哭着,哭声吵得齐晁烦躁,他手中的长枪换了方向对着瘫坐在地上的母子。
“不要!”温南锦距离他们母子近,在长□□向他们的时候,挣脱开沉韵的束缚,跑过去把他们护在身后,双眸盯着径直刺过来的长枪。
箭镞没入血肉的声音,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艳丽的红,还有刺进她肩上的长枪,在褚牧眼中无限放大,周身弥漫着森冷寒意的他,手中长剑出鞘,飞身扑了过来。
齐晁感受到身后敌意,猛地拔出刺进温南锦肩上的长枪,她身体顺着长枪方向倒去,就像是随风飘落的雪花一样,单薄的令人心疼。
身体即将倒在地面上瞬间,她被褚牧接过抱在怀中,陷入昏迷前一刻,她看着抱着自己的人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相府温南锦院中,一批又一批御医进出着,还是寒冬,他们额头上都冒着豆大汗滴。
相府嫡女在街上被人刺伤,皇后大怒,命一众御医前来医治。
伤口虽深,但也是简单的刀剑伤,前后几位御医轮番医治,如今昏睡了整整三日,再不醒,御医们就只能告老还乡了。
城中临阳酒肆二楼老位置,钟予承看着面前好友,用手中合上的折扇挡住他再次举杯的杯盏,“你在这买醉也没用,我可是听说了,这温南锦要是再不醒,齐家父子以死谢罪都保不住齐家满门,我还听说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后,在宫里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褚牧拿开他的折扇,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啧啧啧……你看看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天看到的百姓可都说了,当时是你心太软,只用剑鞘才给他机会,如何?现在是不是很恼火,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褚牧放下手中杯盏,看眼在那喋喋不休的人,“齐晁的目标是我,这一次是我连累了她。”
仰头喝下杯中酒,放下时敛去眼中杀意。
见他终于开口,钟予承凑上前在他耳边说:“他可以以后再收拾,现在重要的是温南锦,她一直不醒,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现在这个情况我去相府恐怕不妥?”
钟予承拍拍他肩膀,“谁说我们是去拜访了,我们只是去看看温家小姐,不用搞得人尽皆知。”
当日亥时。
两人借着轻功,越过相府的层层叠院,避开各路巡察的侍卫,在温南锦院中轻声落下。
这时只有沉韵一人守在床边,在他们推开门的瞬间,沉韵惊醒就要喊人,被先进来的钟予承捂住口鼻,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来看看你家小姐。”
“放开她!”褚牧对着他说道。
没了束缚的沉韵看着褚他们,并未称呼名讳,“二位深夜这样闯进我家小姐闺阁不妥吧!”
说着展开双臂挡在两人面前。
一旁的钟予承看着她一脸玩味,接话道:“你这话说的,我们也是担心你家小姐身体,特意前来看望,你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手中的折扇瞬时展开,遮着她的视线。
由着他们在一旁吵闹,褚牧走近床榻看着躺在上面的人,短短几日不见,原本消瘦的脸瘦的一只手就可以遮住。
在床榻边俯身,他的声音很小,小到他自己都快听不到,“温南锦,你不能有事,你还没有说我们在何时见过呢?”
完全沉入梦境的温南锦,应该说是言宁,她一遍遍看着褚牧战死的场景,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每一次,她的心中都像是被刀绞着一样。
终于等到那声“温南锦”,劈开梦境豁口,她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着,直到冲破所有的黑暗。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第二日,沉韵的声音在温府院中响起,惊动还在祠堂祈祷的宗政映之,在身边服侍人搀扶下,来到温南锦院落中。
当看着起身靠在床榻上的人时候,她原本稍微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半靠在床边上的温南锦双眼像是失了魂魄一样,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一众人,也仅仅只是一眼就垂下了眼眸,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言语。
“快,御医都在哪里?让他们都过来,快!”宗政映之对着跟在身边的人厉声喊着。
跟在身侧的雪姑对着后面小厮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去喊人。
这时沉韵手中端着一盆热水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站在屋里的人后,急忙上前弯身:“长公主。”
“锦儿醒来后有说过什么吗?”
沉韵转身看一眼坐在那边的人,回头后回道:“回长公主,小姐醒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没有说过话。”
宗政映之点点头,在雪姑轻抚下走到床榻边上,抬头想要触摸她落在脸颊上的发丝,还未触碰到就被她侧脸躲开。
这个微小举动,她直接湿了眼眶。
转身擦拭眼角泪痕,不敢再有其他举动。
很快,门外传来侍卫和御医急促脚步声,年迈的御医肩上背着药箱走进来后,来到身前抱手,“长公主……”
宗政映之打断他,“无需多礼,李御医先看一下锦儿状况。”
李御医顾不上额头上汗水,从药箱中拿出诊脉手帕,来到温南锦面前,“温小姐,多有得罪。”
见她并没有说什么,上前一步把手帕放在她手腕处,沉下心来,屋内无人敢大声呼吸。
收下手帕后,李御医屈身退后,来到宗政映之面前,抱手说道:“长公主,小姐身子已无大碍,后面只需静养一段时日就好,我再开一些养身子的方子,按时日服用很快身子很快就能恢复到之前。”
听他说完,宗政映之才长舒一口气,看一眼坐在床沿上的人,示意御医到一旁说话,“李御医,依你的话锦儿身子除了那一处箭伤其他都无碍,但是她为何一句话都不肯说?”
李御医想了一下,回:“依臣看,小姐这是心病,等身子再好一些,可以出府门散散心。”
“好,今天有劳李御医了。”
雪姑送李御医出府门后,从袖口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钱两,“李御医今天有劳了,这是我们家公主一点点心意,还望如果有人问起我家小姐今日的诊治结果,您能守口如瓶。”
看着递在眼前的那个绣着精致图案的荷包,李御医笑着摇头,“劳烦雪姑传话给长公主,今天臣并未来过相府,任谁问都是一样的答案。”
雪姑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背影,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才回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