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宁同样惊讶,可尚未来得及回应,突然变了脸色,急忙喊道:
“江识鹤,你休走!”
“...清宁...阿哈哈。”
江识鹤讪笑着回头,双脚不停的悄悄往外腾挪。
“你答应过我,不出桐山。”
“呃...”
“你还说会永远陪着我。”
“啊...”
江识鹤望天尬笑,含糊不清的打着哈哈。阮清宁秀眉一皱,收了薄蝉软剑,隐有怒意的正要去找江识鹤算账时,意外的被澹卿打断。
“江姑娘。”
众目睽睽之下,澹卿果断拉起阮清宁的手,塞入江识鹤的手中,随后清了清嗓子,似是过来人般,正色劝告道:
“江姑娘,你既然已经应允阮姑娘,就万不可再沾花惹草,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正道。”
澹卿又觉说的不够深刻,顶着江识鹤震惊的眼神,郑重其事的补充道:
“女人,也是要负责的。”
“...”
“...”
“澹姑娘,江识鹤是我师妹。”
“扑哧——”
澹卿脸上囧热,求助般的回看笑出声的练红缨,她佯装嗔怒的瞪了又瞪,腰枝轻摇的走来解围。
“家犬涉世未深,二位见谅。”
阮清宁心思单纯,率先表示并未在意,明明亮亮的眼眸看向练红缨,生出点点欣喜,笑着问道:
“练姑娘,你怎么来了?”
“啊...她们啊,进山寻药来着。可清水潭附近早就没有可食药草了,对吧师姐?”
江识鹤一把搂住阮清宁的脖颈,似是放荡浪子挂在大家闺秀身上,顽劣的看着练红缨,却换来无动于衷的一瞥。阮清宁疑惑的看向江识鹤,不过也点了点头肯定道:
“是的。”
练红缨这才相信,只是在无人察觉时,若有所思的神情一闪而过。她微微一笑,和善的说道:
“打扰阮姑娘了,那我们先行告退。”
“不多呆几...唔...”
“嗯啊,回去吧!要不然小美人又要生气咯。”
江识鹤及时捂住阮清宁挽留的话,连连摆手一幅好走不送的模样,又惹得阮清宁侧目疑惑。
然而方才送走旁人,江识鹤再次试图蹑手蹑脚的溜离。
“站住!”
“呃...清宁...”
江识鹤缓缓回头,看着蹙眉而立的阮清宁,心虚的嘿嘿一笑,下一秒,出其不意的高喊道:
“再见!”
“你...!”
霎时,两道身影极速穿梭在桐山之中,江识鹤仿佛真如云端鹤一般,轻功更胜一筹,渐渐拉开距离。
“唰——”
薄蝉剑光刺来,江识鹤脚下一滑跌入深邃的蝶狭。
仰面而坠时,她看到阮清宁的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两幅身躯落入蝶狭底部的花丛,引得飞花漫天,激起无数蝴蝶。
清香扑鼻,柔软入怀。
倾泻而来的阳乌,被勾勒出光的模样。
如梦似幻。
蝶狭是一道狭长深邃的裂谷,乃桐山山蝶的栖息之地。两侧光滑湿润的山壁,让捕食者有下无上,护得一隅安好。亲人的山蝶,顾不得沾染花蜜,好奇的望向两名意外访客。
“所以,怎么上去?”
“鹤儿,这里饥可食蜜,渴便饮泉,不必出去。”
“你开什么玩笑?!”
江识鹤拔高了声音,一向顽劣的笑荡然无存,黑眸似要喷火。
“阮清宁,你出不得桐山,就一定要折我翅膀,陪你困顿终生吗?!”
“桐山不好吗?”
“不好!你没有见过桐山以外,就如井底之蛙,怎么晓得外面的好?”
“...可你本就答应不出桐山,与我作伴。”
“我在骗你!我在骗你,行吗?!”
江识鹤失控的咆哮,双手紧紧攥着阮清宁的领口,气的胸膛起起伏伏。清亮的双眸闪过一丝错愕,慢慢黯然,阮清宁失落的低头不语。
江识鹤甩开她,恼火的坐在蝶峡的另一侧,单手插入发根,赌气的揪拽着。
数百年前,江识鹤也是自由自在的。
衣衫褴褛的江识鹤,用脏兮兮的小手揉了揉饿瘪的肚子,如鹰的双眼扫着来来往往的人。忽而,一名手持传音石喋喋不休的老道人,让江识鹤眼前一亮,悄悄尾随过去。
“嗯,小清宁最乖,想要什么为师带给你...嗯?小贼!”
老道人一把擒住脏兮兮的手,吹须瞪眼的看着江识鹤。江识鹤面露惊怕的用尽全力试图挣脱,此时一道奶嫩的嗓音自传音石中传来。
“师父,怎么了?”
“哦,为师遇到个小女娃,偷东西。”
“给我看看!”
幼小的声音透着兴奋,老道人却为难的挠挠头。
“小清宁,这相隔十万八千里...师父怎么给你看?”
“唔...师父,那我想你带她回来!”
“啊?”
老道人难为情的看着江识鹤,反而江识鹤的眼睛溜溜一转,机灵的喊道:
“师父,师姐!”
“为师不收品行不端者。”
“师妹!”
“...”
老道人语塞的听着传音石另一端咯咯笑声,一声哀叹终是没有扫兴,拎起脏兮兮的江识鹤。
拨云而归,江识鹤惊讶的瞪大眼眸,清秀干净的身影早早徘徊于桐山边缘,阮清宁见得来人,瞬间笑弯了眉眼。
江识鹤摔落云端,脚步踉跄的跌入干净的怀抱,来人白净的衣衫立马印上泥印,刺在眼中扎在心里。江识鹤来不及推开,反被毫不犹豫的紧紧抱住,阮清宁脆生生的喊了声:
“师妹!”
推抵的小手渐渐泄力,江识鹤呆愣着湿润了眼眶。
过街老鼠贪恋着久违的温暖。
老道人揪着江识鹤的耳朵,将她唤回神。
“小娃,老夫可以保你衣食无忧。不过你要答应永世不出桐山,陪着清宁。”
“呃...”
“你应不应?”
腹中的饥饿让江识鹤一咬牙,双膝跪地,应声道:
“徒儿江识鹤,永世不出桐山,陪着师姐清宁。”
“鹤儿,在想什么?”
阮清宁似乎已经收拾好心情,主动坐在江识鹤身边,捧着花蜜,笑眼弯弯的问道:
“要不要吃蜜,开心些?”
“不必。”
“鹤儿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同我说话。”
失去耐心的冷瞥来人,江识鹤扭头不理。
“鹤儿,这是你当初做的木偶。”
“...”
江识鹤垂眸看向被悉心呵护的木制人偶,阮清宁扭着人偶的手腕向江识鹤打招呼,而后一把塞入对方怀中。
“你不在时,我常常同它说话,也是乐趣非凡。”
“呵。”
天真的话,却让听者心觉讽刺,气涌上头,江识鹤重重将木偶摔在地上,嗤笑道:
“你什么都不懂。”
清透的眼眸看向磕断手臂的木偶,难以置信到瞳孔放大,继而充盈起晶莹泪花。阮清宁怜惜的拾起木偶和残肢,试图将其拼上,可断肢如何能恢复如初。
一滴泪花点落在人偶的笑脸上,慢慢晕开。
江识鹤见阮清宁埋头吸了吸鼻子,小心的将残缺的木偶放回怀中,心中异样的刺痛。于是她僵硬的起身,一把握住堪堪入怀的木偶,生硬的说着:
“我给你修。”
“你别动它!”
从来未有的责怪语气迫使江识鹤呆愣当场,心慌席卷周身。看着眼前见外的人儿,江识鹤顿感喉咙干涉,槽牙紧咬。
道歉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此后困于蝶狭的几日,二人寡言少语,直到江识鹤若有所思的看着成片山蝶自在飞出狭缝。
“呃...”
桐山仙居,练红缨一如既往的躺在藤椅上,蹙眉难耐的用单手揉着太阳穴,片刻之后,红唇微启命令道:
“手酸,你来。”
“嗯。”
澹卿的双手在白衫上擦了又擦,才触及练红缨的穴位。看着身前的人渐渐舒开眉头,澹卿安静的笑弯眉眼,轻轻说道:
“红缨,过几日我想去别处寻寻清神草。”
“...”
练红缨阖着眼没有回应,澹卿也不恼火,转而问道:
“我帮你盖个绸毯?”
“嗯。你这两日下山,可听闻什么趣事?”
“到无趣事,有则要闻关于悬济药庄。”
“说来。”
“悬济药庄隔空喊话江识鹤,若能从小剑仙解愁余的剑下再次从庄中取药,悬济药庄每年免费向天下人诊断一日。”
“呵...好算计。”
银眸露着不解,澹卿的指尖变换,按向练红缨的后脑,继续问道:
“何意?”
“若不出意外,江识鹤必败于解愁余,届时取其性命一雪前耻。而若江识鹤当真取药成功,悬济山庄不过免费诊疗一日。多年之后,即使世人不记得江识鹤,也会记得悬济山庄的慷慨施恩。”
“江识鹤不去,悬济山庄不就算盘落空?”
“她必须去。”
练红缨悠悠睁开双眼,目中透着算计精光,难得的解释道:
“事利天下人,江识鹤若不应邀,往后人人唾弃。”
话音未落,一道清秀干净的身影慢慢走来,阮清宁拱了拱手,说道:
“练姑娘,我想请你带我出山,去往悬济药庄。”
练红缨眼眸低垂,思虑片刻后走向阮清宁,深邃的目光看着一尘不染的清透眼眸。
“阮姑娘,你确定要出山?”
“嗯。”
“你若是为了江识鹤,我让她下山打断江识鹤的腿,一样可保性命。”
“...我...也想看看鹤儿口中的外面世界。”
澄澈真挚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可练红缨低笑摇头,再抬头时,双眸充满疏离,冷冰而残忍的拒绝道:
“回去,我不做无利之事。”
“寻得鹤儿,我予你清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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