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青帝城建好，傅玄意逐步将青玺的鬼放到城中，还未建好时，温书澈用将雪山所有的鬼全塞给他，当时不想看到就让沭佼带走，没想到那批鬼就成了青帝城第一批住户。
雪山之中分化严重，被陶丽宝管得妥妥当当，但陶丽宝并没有过来，反而自己自愿去了投胎，也就是说他们属于没人管的状态。
关起来几个月，放出来便开始打起来了，刚好傅玄意和沭佼在青帝城里，打得鸡飞狗跳，连沭佼的式神都被打散了。
没办法，傅玄意只好收回青玺之中，看来他们的旧主人麻烦，他们也很麻烦。
那些鬼看衣着打扮也知道死了多久，傅玄意觉得有些死了挺久的，便和沭佼商量道：“怎么有些鬼看上去起码死了十万年打上，魂魄还不散？寻常鬼，上百上千年就差不多了。”
沭佼让他放了其中几个看上去特别老的出来，左看右看，瞧了一通：“不就以前十方鬼王城里的吗？是这样了，有些和冥王有过契约，魂魄没这么容易散。”
“和冥王有契约？”傅玄意完全没听说过有这么个说法。
沭佼继续道：“以前十方鬼王城的鬼最初期都是有心愿未了，投不了胎，冥界收不下就让他们做孤魂野鬼，后来有鬼王收服他们，还冒了十个鬼王，冥王不想搞这么麻烦的事，有一部分是约好完成心愿之前不会魂飞魄散，很快就有鬼觉得这漏洞死活不投胎……就留到现在了。”
傅玄意解了那几个鬼的禁制，认真问他们：“你们应该也算是见证了十方鬼王城兴衰覆灭，至今为止作了多少恶？”
其中便是两个多月前口口声声叫着温书澈做主人的鬼头子，那鬼道行不低，在十方鬼王城时期也算是个干部，看身边几个同伴看到新鬼王不敢出声，他便开口道：“鬼王在时不得已，杀过不下百万之魂，前主人在时，陶姑娘管得紧，只替主人吃了不少凶魄残魂。”
傅玄意更不懂了：“什么陶姑娘？”
“前主人的二弟子，陶姑娘。”
沭佼惊讶得挑起眉毛：“哟，就那练气上筑基渡劫没渡成，被天雷劈死的那个？”
傅玄意纠正道：“是被宝菱珊夺舍，冥王帝君想压事，大师兄只好对外这么说。但，你说什么？陶丽宝，婉荀？”
“正是。”
“哇……”沭佼倒吸一口凉气，似乎能想象出发生了多大的事。
傅玄意眉头深锁，继续问道：“十方鬼王城覆灭后，你们在雪山里做什么？”
“坐牢。”
修士的常识之中，很明显单纯坐牢并不是鬼魂能做一万年的事，尤其是这种会点法术的鬼，沭佼看着傅玄意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便开口问道：“可别乱说，一万年什么都不做？”
那鬼解释道：“生前我们皆是修士，死后怨气不散无法投胎，不是屈服于鬼王之下，怎能染上恶气？前主人不驱策我们去杀生，我们怎不会忠心？”
“你叫什么名字？”傅玄意的脸色越发难看，盯着他的眼神如铁一般冰冷，眼白处已经浮起一些鬼气。
“陆寻歌，列光谷不归夜时死的。”他着重说不归夜这几个字。
沭佼迅速眨了几下眼睛，眉头微皱，想起列光谷，不归夜的伤亡甚是惨重，而且不归夜是有名的仙界悲剧之一，仔细又想想，好像天界将不归夜包装成自相残杀……有点缺德。
“不归夜……”不归夜这么惨，傅玄意小时候就读过关于不归夜的记载了，他目光移到沭佼身上，“天界说不归夜是列光谷历代封存的毒药扩散，部分弟子全然变成失去理智的毒尸，慢慢同门残杀……”
虽然不归夜事件和沭佼无关，但沭佼有种说不出心虚，看着陆寻歌的气息有点不对，便道：“这是对外的包装，实际上不归夜是有神仙私下引导弟子生魂炼蛊，蛊虫失控，控了大多弟子导致炼蛊厮杀，最后蛊王还一命呜呼了不知如何追究，那神仙被天界处理了，说到底生魂炼蛊，天界怎么说得出去，就包装了一下而已……”
虽然过去十万年，但陆寻歌依旧对不归夜历历在目，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心情道：“那是天界的神仙，引诱列光谷弟子冒险导致的不归夜。”
真的缺德啊……但当时不是沭佼做的，也不是沭佼收拾的手尾，就因为是天界做的这事，身为上神的他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心虚。
陆寻歌对傅玄意说：“主人，我等死后怨气不散，只好追随鬼王，不得已，不由己，前主人只将我们关起来，在雪山之中从未作恶，主人若要追究，我等亦情愿领罚，盼主人能顾念已思过一万年，从轻处罚。”
傅玄意心中有数，但他不想知道什么不归夜的真相，只想知道十方鬼王城和温书澈的雪山发生的是什么事，只好打圆场道：“暂不追究，好好留在青帝城或是去冥界。不过，你说雪山思过？”
“我们只能追随十方鬼王城的主人，前主人屠戮过后，鬼王灰飞烟灭，前主人只将我等关在雪山，和放出雪镜湖居中洒扫……有些洒扫过于劳累，无欲无求投胎去了……”陆寻歌想起温书澈只把鬼放出来收拾屋子的痛苦日子，那种自由还不如坐牢呢。
养一堆恶鬼，只让鬼出来洒扫，还把鬼累投胎了……这果然，是有一种独特的脑回路，也就是温书澈才做得出的事。
傅玄意脸色似乎好了一点，迫切追问道：“你们只能追随什么？”
“十方鬼王城的主人。”
沭佼并不知道这点，但分析道：“十方鬼王城被散人屠戮后，没了鬼王，所有权当然归他没错，也就是你们只能缠着……”似乎觉得自己说错话，连忙捂住嘴。
傅玄意脸色铁青看着陆寻歌道：“再说一次。”
“十方鬼王城的主人。”
“是他教你们的吗？”
陆寻歌摇摇头：“我与前主人说话统共不超五句，只有从前十方鬼王城的干部才知道这件事。”
傅玄意拂手将陆寻歌和他身边的鬼收回，手中的青玺缓缓滑落，掷地有声，沉沉地敲在地板上，沭佼连忙将青玺捡起，确认没有摔坏，双手捧回他的面前，傅玄意眼神失焦，青玺在眼前模糊一片，他回过神道：“是鬼缠着师尊吗？”
沭佼点点头：“按陆寻歌的话来说，没错。作为上神，即使没有受封，正常情况下养着他们并不是问题……”
为什么……傅玄意心中充满为什么……
“沭佼，告诉我。为什么师尊又要收鬼，收生魂，这点没得说吧？”
“帝尊为何不亲自去问呢？”
“他不会认，也不会解释，更不会说，我太清楚他的性格了。”傅玄意绝望地摇摇头，心中五味杂陈。
沭佼开导道：“那帝尊的师姐呢？陆寻歌不是说陶姑娘管得紧吗？都让陶姑娘管着不许作恶，又能教出四个这么好的弟子，能有多穷凶极恶呢？”沭佼的好话说尽哄着他，毕竟他时疯时不疯。
“我很好？”傅玄意苦笑着，又微微低头狂笑几声，仿佛在嘲笑着自己，“哪儿好了？如果我不是怕报应反噬，早就驱策青玺中的死灵为祸一方了。”
沭佼安慰道：“要是真的怕，早就这么做了，最可怕也不过灰飞烟灭天人五衰，但帝尊心情再低落也没这么做啊。”
眼前青帝城一片干净，死灵全收在青玺之中，仿佛在提醒他，要是他想，他就可以真的驱策死灵为祸一方，三千多年之中，他最痛苦的时候想的便是这样的事，只是再次看到这个世界时，便做不到了。
傅玄意摇摇头：“我做不到吗……做不到吗……”看样子，又是想发疯的前兆，沭佼知道青玺给他的压力很大，要是出点什么事，伤害的无辜生命，沭佼良心也会不安的，神仙就是有这点不好，有事没事发什么慈悲。
沭佼指指净世的方向，还好当时将地划在净世对面，温和道：“净世本是鬼王城为祸作恶，能将鬼王城解决的，会有多坏呢？只要帝尊肯问，未必会不答的。”
傅玄意显然已经听不进话，有些许理智在，但不多，跌跌撞撞聚了一块云，皱着眉头坐在云上直飞雪镜湖居……
他闯入时，诛神令早已解了，结界并没有拦他，温书澈前几天又开始重新闭关，他突然闯入差点就扰了师尊入定。
傅玄意跌跌撞撞像喝醉一般闯入修行的内室，急匆匆的脚步仿佛要赶着去做点什么重要的事：“师尊……”
“师尊！师尊！”他像是发疯一般往温书澈方向走，走得太急直接摔倒在地上。
温书澈回过神来，见到他不知道又在做什么，冷道：“成何体统？”
“师尊……”他将手上的青玺举到温书澈面前，憋了一句胡乱的话出来，“陆寻歌说师尊没有用生魂炼鬼增进力量可是真的？”
温书澈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反问：“那是谁？”
“陆寻歌说，陶姑娘也就是二师姐，管得他们严，没做过什么坏事，师尊，是真的吗？”
“不懂你在做什么？”
傅玄意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但意思大抵没错：“师尊有用鬼做坏事吗？收鬼炼鬼之流的。”
温书澈有点生气了，拂袖隔空将他抽打了几下，让他整个人都跪倒在地，冷着脸道：“本座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