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棺材不掉泪，苏长故一边被喂疗伤珠，一边只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他上次被苏芷幽剁完之后，一直能看得见人间很多孤魂野鬼，一直被鬼缠，吓出心理阴影，虽然对净世和极乐天心生不满，但净世有上神，极乐天也有仙人，区区凡人惹不起，想着要休整好才报复，便求助了——踏雪神教。
大概是八九月的时候和踏雪神教联系的，有人给了一些朱砂珠给苏长故，让苏长故在人间分批散播，还在他身上布了气佣兵，说是关键时刻能救他，而且还给了他符篆，说是可以用符篆联系到踏雪神教。
谁知道踏雪神教自己这么快就不行了，别说用符篆联系，连气佣兵，都是仅仅留在他身上的。
那时苏长故在皇宫里，旁人知道他上回被苏芷幽剁成肉泥，皇上心中对他微微膈应，连他母妃也被吓得疯疯癫癫，太子之位如履薄冰岌岌可危，但之前做得太过，其他兄弟都被他废了杀了，皇帝只好继续让他当太子。
他交代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是踏雪神教所为，众人鸦雀无声，对他的眼神有点同情，没想到坏事做尽，后台早就倒了，天界追究的话，他绝对死生不得痛快。君柏眠只是点了他仙气，给他教训，让他别这么贪心，苏长故不像苏芷幽，他只是一个普通凡人，没有灵根没有仙缘。
人间他也回不去了。
贪啊。
本来双生禁咒就是拿苏芷幽的命保他的命，是他贪心寻觅仙缘去求君柏眠，又是一个贪字，与踏雪神教勾结……万劫不复。
傅玄意假装无意道：“刚刚你可认得谁是你和踏雪神教的接头人吗？”
“刚刚？”苏长故的眼神空洞，心中明明第一反应就知道结果，却不愿意探索他话中意思，拒绝接受真相。
“刚刚，全是化魇的地方，就是踏雪神教呢。”他笑了笑，看着苏长故的脸色发青，近乎疯狂……
苏长故的眼神惊恐，瞳孔微微收缩，不敢相信自己依赖的踏雪神教变成了怪物窝……无力地跌坐在地。
墙倒众人推，何况自己还是私底下和踏雪神教勾结，踏雪神教也救不了自己，苏长故知道自己没救了，眼神十分空洞绝望……
这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众人期待他跪地求饶道知错了，但苏长故并没有，他在想办法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明显眼前的事实就是踏雪神教没办法护住他，怎么办啊？在神仙面前，哪怕是修士面前，他都多么渺小，微不足道……
吓傻了。
尤伽在他的陈罪书上奋笔疾书，将一条一条罪状写在上面，这一份陈罪书只要上交到天界，便是杀人祭旗的好借口好理由。
苏长故垂着头，诡异地笑了笑：“劝一下在座各位，要不要一个污点证人，我可以指证不止一个踏雪神教……我也知道踏雪神教在做什么……”
尤伽看到他说这一句，才心满意足笑了出来，这才是尤伽想套出的“底牌”……
“学着。”尤伽小声对师弟师妹道，马上又高声问道：“可还有什么说呢？快一一道来，我可以看看你是否符合污点证人这个条件。”
“当我在人间传播第一颗朱砂珠开始，便有一个看着像人的妖怪找到了我，踏雪神教可不知道。”苏长故这一个开头，让尤伽非常有兴趣，微微笑让他说下去。
苏长故在人间的势力很庞大，毕竟是一国太子，那长得像人的妖怪是一个看上去二十来三十岁的女人，身姿绰绰，长得高挑，举止优雅，但是脖颈处布了鳞片……像是青色的鱼鳞……明显不是人。
“妖族……”傅玄意立刻便知道苏长故在暗示这个，“青色，不是鱼就是龙啊。”
“不，是蛇，我看到那个女人变成蛇……”苏长故有点瑟瑟发抖，似乎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苏芷幽一针见血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妖族的谁？妖族不会随便出自己地界的。”
苏长故摇摇头，脸色十分难看：“她说她叫宝宝，让我叫她宝宝，我只敢叫她宝小姐。”
此时尤伽的手指在微微握紧，心中想到的是陶丽宝被夺舍，而且是龙族，苏长故的形容，和她两百年前的模样相像，而且还有青色的鳞片，和龙族人形时有点符合。
更是，那句宝宝。
尤伽比她年长，却差不多一起入门，陶丽宝入门的时候十四岁，还是个小姑娘，乳名和外号都叫宝宝，那时候连温书澈也是叫她宝宝居多，二十岁赐字之后，才唤她婉荀。尤伽并不知道陶丽宝在雪山里，向来温书澈都随便乱放东西，陶丽宝又爱自由，他在怕那个就是陶丽宝，别人夺舍于她，她又夺回来，报复。
如果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苏长故继续交代道，踏雪神教给了他的朱砂珠有一部分被那个宝小姐拿走了，很明显踏雪神教里并没有朱砂珠，那么宝小姐拿朱砂珠去做什么了？他不知道怎么联系宝小姐，只有宝小姐会在雨夜之中出现，每次只有她找他。
正因如此，宝小姐和他联系了几次，他没主动找过踏雪神教，根本不知道踏雪神教倒了。
天界要罚他是一回事，但关于这个宝小姐的线索很明显就是和妖族有关，还用得着苏长故。
苏长故说宝小姐问他拿过些人，他给过宝小姐一批死囚，大概二三十个，不知道她带去哪，但刚刚在踏雪神教有见过……
那些化魇，其中一些便是苏长故给宝小姐的死囚。
苏芷幽一听，气得又张牙舞爪想打他，被两个师兄按回去，殿外围观的净世弟子都气得摩拳擦掌，死囚有错，罪不至成为化魇……
也就是宝小姐和化魇是有关系的，更是印证了妖族将踏雪神教的弟子变成化魇，那么最危险的便是这般，妖族有能力将人变成化魇……
他的陈罪书写了满满三页。
苏长故继续交代着，宝小姐还拿过一种别的朱砂珠过来，只是苏长故还没来得及用，还好没用，不然人间也是有化魇了。
化魇在仙界还能用结界关一下，放在人间只能生灵涂炭，冥界要来闹事不可。
既然苏长故不止可以指证一个踏雪神教和一个宝小姐，那么他还能指证一些——说起来，皇宫里的朱砂珠，并不是他的杰作。
是宫中妃嫔所为。
而那些朱砂珠的源头，被苏长故和他父皇审出来了。
是在地下黑市找的，苏长故顺藤摸瓜查过，想着如果是极乐天弟子所为，必然要找到证据诛死君柏眠，可源头不是极乐天，是一些妖族子民，至于是什么妖也不太清楚，顾忌宝小姐的面子，他没敢再查下去。
苏长故被吓怕了，他所知道的就这么多，全部都交代出来，只是在人间地下黑市卖朱砂珠的不一定是妖族，可能是些精怪还未成妖，又或是假装成妖模样的散修，凡人通常都分不清楚。
尤伽要去苏长故说的地下黑市，苏芷幽亲自好好招呼这个哥哥，傅玄意带着苏长故的罪状回雪镜湖给师尊说。
温书澈没什么反应，加上苏长故的线索，现在只能拼凑出踏雪神教的化魇是妖族杰作的信息，然而踏雪神教去妖族闹事却是证据确凿，不可否认。
“仙界之中，太多珠子了。”温书澈只是这样静静感慨一句。
傅玄意不解，却马上回道：“师尊的意思，是不是除了极乐天的朱砂，那么就是还有方法制作这种有法力的朱砂珠对吧？”
“嗯。”
“最早的妖族是自己机缘巧合异化，可现在妖族规模，是明前辈用仙丹喂出来的，”傅玄意心中有点不安，他在怜悯世人，一种本能，一种作为人的本能。温书澈心冷，想的只是护短，他们不是同一个想法，却只能做着一样的事，“师尊莫要生气，若真是妖族的错，也一定会有公平的审判。”
“没生气。”温书澈陈述一个事实，他确实没有生气，他不懂为什么要生气，他不食人间烟火，不通人性，不会悲天悯人，从来是他最大的缺点。
傅玄意有点愣住，问道：“师尊……”
“他们自己做错，就该得到惩罚，本座有何好生气好怜悯他们呢？”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满脸不解和寡淡，实在不懂傅玄意在想什么，作为神的本能，就是书上写的那样会心生慈悲不是吗？
瞧傅玄意无言以对，温书澈似乎想到一点，难不成是他觉得自己会怜悯众生？是被书上写的神会心生慈悲骗了吧。
傅玄意小声道：“可师尊这般想法，其实也是一种对众生的怜悯啊……”
“怜悯？”温书澈不懂，他并不明白怜悯对于一尊神而言是什么意义，他只认为人对人的怜悯是一种他们对同类的情感，而自己并不知道怜悯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原来这便是怜悯。
第一次懂得这般便是怜悯的心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