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登上船后至了三楼,三楼主要为一间间雅室构成,船舱内的装饰依旧精巧绝伦,但温梦梦却无心欣赏,满脑子都是子琛的那句——不只是今日。
面上烫得不行,怕是脸已经红得和煮熟的虾子一般了,这还叫她怎么好意思抬头呀……
今日温梦梦的反常自然是落入了秦蕴的眼中。
侍女刚想替二人斟茶却被秦蕴制止了住,那姑娘立刻心领神会地告了退后将门带上。
秦蕴端起茶壶,打开温梦梦茶盅的杯盖,一边替她倒茶一边探究问道:“最近店内可有什么烦心事?”
温梦梦低着头道:“没有。”
茶汤已至八分满,秦蕴收了手,将她茶盅的杯盖盖了上后继续问:“那可是上次叶榆之事还未解决?”
听到这件事,温梦梦才稍稍抬了头对秦蕴感激道:“这事儿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多亏你给我的那封信,帮了很大的忙。”
八九不离十,那就是还未完全解决,怕是已经在走最后一步了。
倒是看起来也不是因着这事儿紧张的模样。
秦蕴替自己也斟好了茶水后,将茶壶归回原位,又将面前的糕点盒向她面前推了推。
“这里的糕点都是上供宫里的,口味不错,你尝尝。”
这个糕点盒分为上下两层,每层都有十个格子,每个格子内都装有一块点心,形状各异,未有重复,当真巧思满满。
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点心,温梦梦才意识到今日起床后她除了喝上几口水之外,都未曾好好地吃上一口东西,现再看着这个食盒中的糕点,确实有些垂涎三尺。
果然能打败情绪的只有生理本能了。
终究是抵不过肚子的饿意,温梦梦小声开口道:“嗯,我试试。”
取了筷子,她夹了一块白色的糕点放入口中。
外侧是软糯的米糕,里头是黑芝麻葡萄干的馅料,黑芝麻香气浓郁,而葡萄则是取了略带一丝酸口的葡萄所制成的葡萄干,糕点入口甜而不腻,怪不得能上供宫中。
秦蕴浅笑着开了口道:“你方才吃的叫做白玉含珠糕,是以前德贵妃最钟爱的点心,这点心亦被唤作贵妃糕。”
德贵妃?
温梦梦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得很,但是又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
肚子里有了东西便也踏实了不少,她心头的八卦之心瞬起,赶紧喝了口茶后看向秦蕴问:“德贵妃,这名字我倒是耳熟得很。”
刚问完,船身就轻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听到船桨划过碧波之声。
是开船了。
温梦梦的身形跟着船的离岸微动,却见对面的秦蕴端着杯盏端坐如松。
“德贵妃是温家本族之人,你身为旁支不大知晓倒也正常,若是按照辈分,你应当要唤她一声曾祖母了。”秦蕴浅笑着将杯盏放下。
居然还有这般的渊源。
难怪听到德贵妃这个名字之时如此耳熟,原来和她竟是同胞血脉。
“这糕点外皮松软,内里酸甜,是个好味道,难怪会招德贵妃喜欢。”温梦梦夸赞着,而后又感叹道:“宫里倒是想吃什么好东西便能有什么好东西,只可惜……”
秦蕴见她杯盏中的茶水只剩三分之一,便又取了茶壶替她蓄了茶水问:“只可惜?”
温梦梦看着秦蕴的动作赶紧不好意思地捧着茶杯道:“没事,我自己来便是。”
浅抿了一口茶后,温梦梦才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在宫中虽是锦衣玉食的,但可惜却完全没有自由,实话说我还挺庆幸温家没有继续受到恩宠的,毕竟我可不想进宫……”
说罢,温梦梦赶紧捂住了自己嘴道:“糟糕,这话是不是有些太大逆不道了?”
“不。”
秦蕴取了一块糕点放入自己的碟中淡笑着道:“我也如此庆幸。”
分明他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认真。
他也如此庆幸……
他庆幸的又是什么呢?
温梦梦的心顿时又如战鼓擂起,各种小九九的心思忽而便冒了出来。
他庆幸又如何?可能人家就是单纯觉得进宫不好,庆幸她没有进宫呢,她不是刚才也说了吗,进宫不自由。
可、可他也可能是对自己有好感,庆幸自己没有嫁给别的男人呢……毕竟二人这也,这也算是在……约会?
思来想去温梦梦还是决定亲自开口问问他,毕竟与其自己在这里内耗,不如大家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
咽了口口水后,温梦梦鼓足勇气,唇瓣微启。
就在她欲要出声之际,门外却传来了“咚咚咚”三声的敲门声。
“奴婢方便进来添水吗?”
刚要出口的话语从嘴上一转则变成了:“方便,进来吧。”
好不容易在心中成型的气球还没飞上高空便突然瘪了下去。
“是。”
小丫头乖巧恭敬地应了是之后才推门而入,熟门熟路地将茶壶中的茶水添了,而后又在一旁温了一壶新的热水之后,才蹑手蹑脚地告了退。
旁的话语一句没多,多的动作一个没有,一看便是位训练有素的小丫头,规矩仪态一点不输于高门大户之家。
温梦梦忽而意识到什么,转眼看向秦蕴问:“这船票价值不菲吧?”
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提这样的问题,秦蕴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应当不菲,但不打紧,票是别人赠我的,不需费钱。”
温梦梦哦了一声,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票如此贵重,可要我还些什么礼?”
本来今日她只是想将他赠予她的东西归还于他,并未思虑太多,现在想来,这游船在古代又岂是普通人家可以坐得起的玩意儿?
秦蕴只轻轻摇头笑道:“不必客气。”
温梦梦点点头,但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每次见到子琛,自己都像是在占他便宜一样。
他待她真的很温柔。
初次见他之时,他好心替自己写了招牌,之后在苏山寺相遇之时,他得知她忧愁方老太君的寿宴,便带她去了一家能带给她灵感的店家吃饭,包括近期叶榆之事,他也一直在助她……
他从未开口说自己替她做了如何之事,也从未开口对她说教什么。
他只是似乎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帮助于她。
上次从石舫用餐出来,有姑娘朝他身上倒去他却刻意避开之时,她甚至有一瞬间产生错觉,觉得他的温柔是独独给了自己的。
毕竟他说过,她是特别的。
既然如此,他对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好奇这种事情就仿佛是一个拳头大的小雪球朝着积满雪的下坡滚去,若是不制止它这个雪球便会越滚越大。
再加上她方才想问他的问题。
温梦梦不是一个能等到这个雪球滚大后才开口之人。
还是要当下问出来才是。
方才干瘪泄气的气球似是又被注入了什么气体,温梦梦将手中筷子放下,抿了抿唇后认真看向秦蕴开口道:“那个,子琛公子。”
语气铿锵,表情肃穆。
看着这般的温梦梦,秦蕴也敛了笑意回看向她。
“嗯……关于刚刚那句话,我还是想问问你。”
说至此,温梦梦忽觉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
“就是,那个你……”
不行,温梦梦感觉自己怎么还是有些口干,不免又端起茶盏喝了口水。
“你对,就是你对……我,是、是……”
快了,快了,只要再说什么想法四个字,这个问题便能问全乎了。
只是不论是什么想法还是什么感觉,这四个字仿佛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温梦梦只得再次端起茶盏,埋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大一口。
天哪,亏她平时在店内和其他姑娘谈论感情之事时还好一番振振有词的模样,如今轮到她自个儿时却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秦蕴看着温梦梦一口一口饮着杯中茶水,一张小脸又是如此心神不宁的模样,结合她方才所言的半句,他已大致猜到了她想所问他何事。
凤眸中瞬间便带上了几分欣喜,他倒也不言,只是默默替她加茶,静候她将话说出。
“谢谢你。”
“温姑娘不必客气。”
温梦梦看着秦蕴又体贴的为她倒了茶,心中羞意更甚,可最后四个字愣是卡在喉口,看着似要脱口而出的模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恰在此时,周围却传来了雨滴砸落时的清脆声响。
二人一同朝窗外看去,
分明前方太阳高悬于空,甚至周围有白云朵朵,但偏生就他们头顶多了一片乌云,豆大的与雨滴从空中落下,在江面上溅起了一朵朵小水花。
走廊上也传来了几声诸如怎么就下雨了、真扫兴之类的抱怨。
是太阳雨,应当不会下太长时间。
温梦梦将目光从窗外转回,恰巧秦蕴亦将目光收回,二人目光对视,温梦梦登时热了脸。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温梦梦索性闭眼直接开了口。
“子琛公子,我就是想问你,你对我是什么看法?”
天哪,她终于说出口了,只是最后两个字好像并不是她预定想说的词汇。
“看法?”
罢了,错了便错了,只能将错就错。
“嗯嗯。”
秦蕴故作深思一番,而后浅笑答道:“在我眼中,你很勇敢、敢于主动拒绝常乐侯府的婚事一个人出来开铺子,你很聪明、能将铺子经营得很好,你很善良、为了让孩子们开心顾不上自己给他们编手环,你很乐观,仿佛在逆境中也能寻出朵花来。”
明明是这么长的一段话,秦蕴却刻意说得缓慢而又柔和。
温梦梦睁开了眼有些呆愣。
她未曾想到,原来自己在子琛的心目中,原来是这般美好的存在。
心头雀跃不已,却也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失落。
是,她问他对她的看法,他也答了,而且答得还非常认真,可……可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回答。
呜呜呜,她好没用,为什么在刚刚那个问题上会嘴瓢呀。
要是当时问的是他对她是什么感觉就好了。
现在听下来,完全就是她是一个好人嘛~
现在好了,已经问了一个这个问题了,她若是要继续同子琛说,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她想问他的是感情之事,会不会又显得她太过在意这事儿,有些丢人呀……
温梦梦掏出手帕拭了拭唇角,而后便拿着手帕开始用手指搅着。
该怎么将话题给绕回去呢……
还不待她细想,却听得对面之人先开了口。
“若是我能娶一位像你一样的姑娘,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