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方带着泽桉和云玺出了宴席,回了自己家中,古朴的砖瓦阁楼多年不变。泽桉软塌塌地趴在木方肩头,安详地熟睡。
“青松,把泽桉带进屋内安睡,点上晨露香。”木方朝着门前的松树说道。
那松树眨眼间便化一个玉面郎君,“是,家主。”
云玺的一手还被木方紧紧地握在手中,木方隐去身上酒气,蹲下温和一笑,“见你在席上没吃多少东西,可是吃饱了?”
云玺点点头,他本就吃得不多,即便是餐桌上的花样多了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木方修长的指节抚过云玺的黑发,看着云玺眼中的倔强,木方咧嘴一笑,“今日起,你不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唯有一点,要由心而发,德行并存。”
“战神舅舅,您可以给我起个新名字吗?”云玺闪烁着一双明月双眸,满是坚定。
木方听着云玺唤舅舅,微微一怔,里外也确实算是个舅舅,便应了下来,“怎么了?”
“云玺这个名字是阿娘为我起的,她想我可以成为一朵碧玉做的云,不会改变还可以在蓝天自由翱翔,可是她已经不在了,我没有保护好她。”云玺娓娓道来,那强撑着的表情已经默默流下两行清泪,“舅舅,你可以帮我吗?”
“你最期盼什么?”
云玺用衣袖拭掉眼角的泪水,轻轻说道,“安度余生。”
木方眼珠在眼眶里微微移动,盯着面前这张看起来稚嫩的面庞,“宇珩,可好?不做碧玉雕成的云,做承担云的蓝天。”
云玺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几天的相处下来,木方发现宇珩这个人很好养活,甚至吃得少,会的多,连书本上的知识也是飞速理解。
“你很聪明,比泽桉更要甚之。”木方满眼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宇珩。
“这些都是阿娘在世的时候教我的。”宇珩应道。
木方微微点头,眼里闪烁着悲痛惋惜,“牧云氏是个好娘亲,说起牧云氏,你对你娘亲的氏族了解吗?”
宇珩张口说道,“牧云氏看管神官们出行所用祥云,阿娘只告知我身份低微,不要与他人争执。”
木方放下手中书籍,“牧云氏除了你所说之外,还是天星最出色的设计师。不过风水轮流转,任何氏族都有大起大落,因为天星舰队探索太空,绝大多数的牧云氏都跟着飞船落入黑洞,也是绝了这一氏族的后路。现在的牧云氏,已经是强弩之末,神王有意保住这个氏族,才娶了你阿娘。”
三言两语道出了秘辛,木方也不希望这孩子和神王太过生分。
宇珩低下头,木方看不到那张脸上翻涌的情绪,只当宇珩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
木方并没有过问宇珩想了什么,他拍了拍宇珩的肩膀,“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生,不自戕贼夭阏(e四声),而尽其天年,比自古圣智之所同也。我们虽身为神,也要遵循自然,无论你心中所想之事如何应运,切不可违逆自然。”
瞧着宇珩坚定的双眼,木方有些失神,回忆总是美好的,却不知到底是谁没有放下。
木方道:“今日听学就到这儿吧,早些休息,明日砚辞会来。”
宇珩道:“砚辞哥哥他不喜欢我。”
“砚辞是我的学生,虽然长你几岁,做事却极具原则,我相信你所受之祸不是他所为。”木方端起面前的茶杯,说完话一饮而尽。
宇珩揶揄,“我知道的,舅舅,但就是感觉砚辞哥哥对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他看着我的眼神貌似带着恨意。”
泽桉一路小跑,“舅舅,舅舅,阿娘说我不睡觉,要把我送给龙王叔叔吃掉,但是我要和云玺哥哥睡。”
木栀虞跟在身后走了进来,酷飒十足,“小泽桉,现在是宇珩哥哥啦。”
躺在木方怀中的泽桉伸着小手,“那我要和宇珩哥哥睡!”
宇珩也躬身给木栀虞见礼,木栀虞左手一抬,笑得阳光明媚,“又不是在凌霄宫,小宇珩不必过多礼数。”
木方瞧着妹妹似乎有事情对自己说,“那让宇珩哥哥带着小泽桉去睡觉好不好?”
泽桉晃动着爪子就被木方按到了宇珩怀里,宇珩用手举着泽桉横于胸前,带着泽桉睡觉去了。
木栀虞倒了一杯茶,“阿哥也真是的,宴会上走得那么急,倒是给汪苡宁立了好大的威风,神王送了她金缕霞衣,让她炫耀了好一阵。”
“平时你也不喜金银珠宝,怎么倒是这件事上吃起飞醋来?”木方笑道。
木栀虞撅撅嘴,“谁稀罕一件破衣服,我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金子,穿在她身上真是可惜了。说起来,阿哥闭关这些年,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宇珩说砚辞不喜欢他,这件事情你怎么看?”木方慢条斯理地递过一块茶点。
木栀虞叹了口气,“可怜那小子了,直觉还挺准,他说的是对的。因为牧云氏长得像砚辞的娘亲,桑宁王后。”
木方手肘一抖,茶水洒在桌案上,表情有些呆愣。
木栀虞被木方的表情逗得笑出声,“阿哥现在就惊讶,后面的事情还怎么听?牧云氏自从嫁入凌霄宫,便是专房之宠。明眼里,凌霄宫的宫人们都知道牧云氏不过是先王后的替代品,但牧云氏貌似很是敬慕神王,神王竟也许了她做继后。
“砚辞有些冲动,找神王理论,幸好神王看重这个儿子,父子二人长谈一晚,砚辞便去从军了,也是你出关前些时间刚回来。也不知那帮小王子在砚辞耳边说了什么宇珩的坏话,这才有了你撞见的一幕。
“不过,在你之前,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无人制止。没有人敢冒这样的风险,去搭救一个落寞的氏族。”
“听凌霄宫的守卫说,牧云氏难产导致灵力衰竭,这事情披风殿可有参与?”木方神情严峻问道。
木栀虞道:“我还在查,阿哥不是说披风殿貌似正在筹备自己的势力吗?”
木方起身,立在廊下,目光被月色拢上一层寒霜,“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了。好像我的动向永远被人所知,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披风殿是否有狼子野心,现在还未可知。它的背后是擎天氏,地球人类刚刚开始形成文明,不知他们是否有想掌权地球的想法。还有,有一系外文明正悄然而至。”
“阿哥明明当时遂了……”
“没有明明,各自有了新的选择,又何必再说当时。你在家里住几日,就带着泽桉回凌霄宫吧。”木方斩钉截铁地说道。
“知道了,那我去休息了,阿哥早点睡。”木栀虞扯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掉了。
木方不知何时睡着了,宇珩来请安的时候,正看着木方仰躺在草席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
若不是知道他是天星战神,真的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样躺着是不是死了。
宇珩沏了一壶新的茉莉花茶,还端来了刚做好的茶点。
木方醒来的时候,泽桉在他自己的小桌案前写字,隽永出尘。
“舅舅快吃些东西,宇珩哥哥弄了好久做出来的梅花酥,真的好好吃啊!”
木方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咬下一口,那浓郁的梅香顺着舌尖铺满了整个口腔。
“确实不错!”夸赞的话脱口而出,木方忽然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心脏突然漏掉一拍!
木方惊叫出声,“这梅花从哪里弄得?”
“阿娘说竹林后面有很多桃树,我们便去那里砍了一颗。”泽桉一句话让木方捂住胸口,“不过,那棵桃树似乎不是很开心,我们斧子刚举起,他吓得直接把树上所有的桃瓣都落下来了。”
木方心中流泪,他能不落下来嘛!头发在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啊!不知道是桃林里的哪位仁兄得到如此厚待,木方为他默哀了三秒。
还未来得及伤心,一位白衣绿裙的女子哭得伤心,徐徐走来。
“战神大人,你看看你家的熊孩子,把我们家孙子打成什么样了?”那女子声音温婉如水,和木栀虞完全就是截然不同。
木方这才注意那女子身后,跟过来两个胖滚滚的娃娃,身高和泽桉差不多,不过此时已是鼻青脸肿。
“茉心,这是怎么了?”即便已经猜出一二,木方还是要听听具体怎么回事。
茉心揉着那两个胖娃娃的头,“战神大人,泽桉王子带着一个生脸侍卫,把我孙子刚开出来的小骨朵就这么扯掉了,我孙子还没理论,结果被泽桉王子抓住又扯下来两块儿!”
木方凌厉的眼神扫过泽桉,泽桉认错到快,“舅舅,我只能摸到这两个弟弟的头,高了我也摸不到了!”
茉心一时气急,“薅羊毛也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薅啊!”
木方走向两个娃娃,轻声唤道,“来,孩子们。”
两个娃娃东倒西歪走到木方身前,木方双手开始发出莹莹绿光,附在了他们的头上。
顷刻间,那伤口完全愈合,甚至连身形都高了几分。
茉心脸上忽然笑得奸逞,步履生风地走到泽桉面前,“那要是这样的话,泽桉王子看到了吗?阿姨头上的头发多,你帮阿姨扯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