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虞含音完全不愿回想曾在虞家的生活,也不愿意和她人述说。
眼下这般景象,旁人皆是想问个情况,但当事人没有开口的意愿。
虞含音冷着目光,身子依靠在船栏边,一脸毫无兴致的模样。
当虞含音摆出臭脸的时候,周身弥散着生人勿近的威压,犹如阴晴不定的帝王。
陈慕儿不敢再问,她转头看向林鹤。
关于林师姐,其实陈慕儿接触的并不多,这也不能怪她,只因林师姐在玄灵宗以修炼为主,深入简出,平日里也只见她主动和虞师姐搭话,其他人则是很少理会。
也因此,当林师姐说要和虞师姐结成道侣,陈慕儿不意外,却觉得有些太快,她也说不出哪里太快,总之就是太快了!
就不能再等等,等我长大及笄……
陈慕儿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鹤尽收眼底,她不语。
谢忱是局外人,她看的尤为真切。
前些日子,陈慕儿对情|爱之事尚未开窍,对虞含音哪哪都看不上,两人说话像是吃了火药般,然而眼下开了窍,陈慕儿一颗春心都落在冤家虞含音身上。
按理说她作为原书‘男主’见到此情此景应该着急上火,但她不为所动。
只因后续的剧情里,虞含音与陈慕儿之间千丝万缕的纠葛注定了她们不能在一起。
虽然‘剧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谢忱作为原书的作者,对未来的事情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她相信故事里核心的问题不会变。
只要核心问题不变,虞陈之间必然悲剧收场,不需要出手干预。
谢忱眼下需要处理的是谢清的事情,一个和白月光不清不楚的‘男主’,不用说也是不合格的。
但谢忱不后悔救下谢清。
谢忱终究不是原书‘男主’,她是谢忱,是原作者,也是一个普通人,穿越到此书里,她不知由来,也没有携带什么金手指,与众生平等,命都只有一条。
而白月光的命,自然也是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就要去做。
至于情|爱,陈慕儿尚未及笄,还只是个孩子,兴许再过段时间她便又会移情别恋,这谁也说不准的。
更何况,相比起浓烈爱|欲,谢忱更愿意陪在陈慕儿的身边,见证她的慢慢成长。
过程在谢忱这里远远重于结果。
虞含音若是知晓谢忱在想什么,定会嗤之以鼻,她与谢忱的想法截然相反。
过程固然重要,但结果决定一切。
“眼下大家都在,可否聊一下到了扬州用什么身份做那障眼法?以虞家船只的速度,明晚便可抵达扬州。”
谢清出言提了一句,打散不少肃杀之气。
“是啊,清儿说得对。身后公孙派来的追兵已被解决,也是时候聊聊去扬州用什么身份,不能就这样悬而未决。”谢忱闻言点头附和,从那些复杂的情绪里抽离。
陈慕儿正欲说话:“嗯,我也觉得……”
“无需担忧。”虞含音出声打断陈慕儿的话。
一行人目光齐齐的望向虞含音,只听她轻声嗤笑。
“到时你们只需着男子装扮跟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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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船那日。
站在岸边,有不少人晕船扶着柱子吐了。
虞含音没有。
身旁的林鹤拿出手帕擦了擦小师妹嘴角的水渍。
嘴硬是这样的。
陈慕儿也在吐,因而来不及给虞师姐递手帕。
一旁的谢忱轻拍陈慕儿的背脊,拿出一颗蔗糖块放到她手中。
谢清则站在谢忱身后,她一身男子装扮,腰间佩宝剑,模样实在是太过俊俏,引得周边目光频频。
然而那些目光落到虞含音腰间的腰牌后,都纷纷转移了目光。
那是一块雕刻着‘虞’字的黑金铜牌。
在这扬州,除去燕王,权势滔天的便是虞家。
虞家千金随身多名护卫的场面,这在扬州地界再寻常不过,任谁也不敢阻拦、过问,令人恐惧也是一种特权。
若非看到船只上的虞家护卫如此嚣张跋扈的所作所为,虞含音也不会想到,她作为虞家千金,其身份尚可这般利用一番。
这便是虞含音所说的“只需着男子装扮跟在身后”的底气所在。
虞含音直起身板,她的嘴里被林鹤喂了一颗蜜饯,勉强压下那股恶心。
待陈慕儿也恢复了一些状态,虞含音这才领着一行人往前走。
扬州是个大都城,居住着四十多万人口,其市井生活,人来人往,分外热闹。
港口叫卖声不绝入耳,船夫大声吆喝着客人上船,而小孩在一旁嬉戏打闹,只是待虞含音一行人走过时,她们总能感觉周遭的声音都静下几分。
极为诡异的噤声。
这令虞含音莫名的想到了一个词,小儿止啼。
听到虞家来了,就连哭泣的孩童都能被吓得噤声。
“呵呵……”
虞含音突兀的笑了,随后便看到离她最近的小贩满脸紧张地打翻了摊子,对方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头也不敢抬,好像从他面前走过的不是人,是活阎王。
其实陈慕儿也很紧张,跟在虞含音身后,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有多么的惊慌、惊恐,真就宛如白日见鬼。
虞师姐的家族,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对百姓有这样的威慑?
而且在扬州何时有的这般豪横之家族,她怎么从未听娘亲说过?
陈慕儿十岁的时候,陈家被屠,对于很多扬州城里的信息都不全,不像她身旁的谢忱,大致情况她都一清二楚。
只是,有些事情还没到时辰,不可以提前告知陈慕儿。
“他们很怕你。”林鹤轻声说。
“是啊,恐惧皆由血堆砌的。”虞含音瞥了一眼林鹤,对方穿着一身墨色劲装,束着男子冠,衣裳不似先前那般华丽却也别有风味,“虞家杀的人,放血能灌满仙阙洞府里的灵池。”
仙阙洞府的灵池深不见底,小师妹这番话应是夸张了。
林鹤沉吟片刻,她说道:“……你不怕虞家来寻你?”
虞含音嗔怪道:“大师姐此话是怪我行事举止过于高调?”
林鹤摇头:“不曾。”
虞含音笑了两下,低声解释:“虞家若是真想寻我,哪怕我低调行事,躲到天涯海角依旧会被找到。而他们不来,自是有他们的安排。”
“师姐不必为我担忧。”她补充道。
林鹤应了声:“嗯。”
陈慕儿听到虞师姐和林师姐的对话,心安了不少。
此行是她要去复仇,虞师姐看在同门的份上才出手相助,要是此行途中拖累了虞师姐,她是万万不想的。
闻言,谢忱在一旁说道:“虞小姐,客栈还未定下……”
见识了虞家的名声之厉害,她们这一行人是不可能跟着虞含音回虞家的。
“跟着我便是。”客栈算什么,这简直是最好解决的事情。
虞含音从纳戒里拿出一张白色小纸人,唇瓣轻启,飞速的念了一句咒文。
只见那纸人通体冒出金黄火焰,转瞬便燃烧殆尽。
“这是纸人传音……”陈慕儿小声惊呼,“此等秘技不是早就失传了吗?虞师姐你怎么……”
陈慕儿在玄灵宗藏书阁里见过‘纸人传音’的秘技,但书籍显示此秘技早已失传,如今遥隔千里还想转瞬传递信息,门槛极高。
话音刚落,一张红色小纸人出现在虞含音手中,纸张上面写着:前方路口尽头左转,有间客栈。
还有一行小字,盏物已得手。
什么叫盏物已得手,不过是问阁主,今晚是否有空一叙的借口罢。
阿芊明知道阁主并非一人,而是一行人,却依旧任性的发出了见面邀约。
该说皮实吗?显然那晚的教训吃得还不够多啊。
手里的红色小纸人自燃湮灭。
虞含音肃穆着脸,对陈慕儿说道:“慕儿,作为师姐,忠告你一句话,关于大家族的家底还是少问为好。”
庞大的家族是靠山也是压住虞含音的大山,但同样也可以将其拉出去搪塞敷衍别人。
大家族内部往往都有一些秘密是不为人知的,就像娘亲赠予她的地阶下品金光罩,陈慕儿连连点头,不再开口。
谢忱本想开口帮陈慕儿解围,但虞含音此时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冷漠,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好在虞含音并未刁难陈慕儿。
前方路口尽头左转,有间客栈,客栈门口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虞姑娘,这边请。”
客栈里跑堂的甚是毕恭毕敬的说,虞含音颔首,随后跑堂的领着她们一行人上楼。
此处是白鸟阁的私产,没有虞家眼线。
跑堂的安排好房间后留下一句有事找他,当即下楼,不再打扰贵客们。
在那客船上待了足足一个半月,众人实在是太累了,大家一致决定休息三日,三日后再聚到一起商谈复仇大业。
先休息三日是虞含音提出来的,但没想到全票通过,显然大家对复仇并不急迫。
也是,这三年都过去了,再等三日又算得了什么,虞含音心想。
其实不然,陈慕儿准备这三日用来摸清对方底细,若是可以,她想独自击杀对方。
同意虞师姐的方案,仅仅是希望给师姐放个假。
这一路上众人皆是吃苦受累,劳苦不堪,虽说虞师姐她们是自愿跟来的,但有些事情,陈慕儿仍然想要独当一面,不想牵扯过多。
谢忱则是想要安置谢清,清儿虽贵为驭兽师,却也不适合跟着她们这些修仙者胡来。
至于林鹤,她全依小师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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