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鹭没有返回洞府,甩掉苍竹后,他直接闪进画尘殿,选了一副断崖临松图,径直闯进画中。
“画尘殿”三字从岩希眼底闪过,茫茫白雾便从眼底涌出。
岩希一怔愣,耳边便听到一句飘忽的话:“明辉,我画好了,你来看看吧?”
她顺着声音转目一看,二尘发自内心的笑容映入眼帘。可是她的视线一阵晃动,仿若轻轻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视线飞快从牌匾上画尘殿三个字扫过。
由此,二尘举起黑墨未干的画卷,再问:“如何?”
明辉看着天空,说:“好看。”
他瞥了画卷一眼,是自己倚在窗沿,眺望天空的画像。明辉无趣道:“别画我了,下次画点别的……画点有趣的东西吧。”
岩希揉了揉眼睛,这一瞬的回忆便涌入脑海,带些缥缈的过往,横增烦恼。
血鹭停在松树下,将岩希挂在伸出的树干上,压紧眉睫,定定地盯着她不说话。
岩希只觉涌来的魔气一淡,人就坐在低矮的树枝上,头顶落下一片破碎的阴翳。
她扫了一眼断崖,崖下一片云雾翻滚,望不清底下风景。
“真是抱歉。”岩希淡淡开口。
她突然抬眸,笑着看着血鹭,早已洞穿对方所有心思,“我不是你喜欢的尊上。”
血鹭掌心压过脖颈的伤口,抚平伤势,目光幽深道:“你怎知我想问什么?”
“你在听到小十一几字时分心,又在看见我剑意时怔神,还甩掉苍竹,刻意找到画尘殿来,选了幅山水画。”岩希靠在松树上,偏头笑道:“这未免太直白了。”
血鹭开口:“无尘一共有十一位祖师。尊上的第一位弟子,唤作尘缘,剑法霸道,向死而生,剑意勇敢无畏,逆天改命。”
“第二位弟子,单字一个郁,尊上唤作二尘,剑法遒劲苍辽。第三位弟子,苍珏,尊上唤作三尘,剑法霸道蛮横,后柔情妥协。”
越说,血鹭便越简便,“林子易,四尘,守护剑法。悲紫情,五尘,性格嚣张跋扈,剑法意气风发。休戚彡,六尘,从不使剑。”
“与共,七尘,性情执著,刚正不阿。同风里,八尘,从不留情。救,九尘,囚天,十尘,二人双修。十一祖师,单字一个尘,最爱使华而不实的剑招,却是最像尊上。”
最重要的是,血鹭与尊上交过手,深刻领会到对方的剑意。
一剑平千浪,两剑动山峦。
亮得晃眼的金光层层涌来,懒懒散散,却又张扬遒劲。光芒之外,剑意抚平了仙界所有伤口。
包括体内的冤魂,都在那一刻平静下来,愣愣让光芒穿透自己。
那时,血鹭看着越行越远的金光,脑海滋生一个可笑的念头:那光芒走得这么慢,我一定能追上吧?
血鹭眯了眯眼睛,“你又要挑一个骗我?”
岩希半垂眼睑,嘴角浅浅勾起,这般一笑犹显低眉顺眼,“你没上当便算不得骗。”
其实血鹭也应当猜到,仙界一战,他击败仙界所有祖师,才走到岩希眼前。只有尘缘,二尘,四尘,八尘和十一从未与他交手,撇去仙逝的二尘和四尘,只剩三人。
尘缘,八尘和十一。
这三人中,又只有十一爱探索岩希的老路,有三分相似剑意,也可使出一分纯粹的金光。
血鹭抽出佩剑,剑锋指地,笔直插入山峰,仅仅使出一分魔气就使断崖开裂,裂缝泄出红光。
暗红色的魔气飞快渗入画卷边界,平添好几道枷锁,令画卷彻底封禁。
岩希一见血鹭想要约架的气势,脸色顿时有了几分疲态,“我没力气打架了。”
血鹭以剑杵地,撩起衣袍盘坐在剑前,黑眸一抬,千丝万缕红气凝成幽暗的漩涡,拽着人的视线往下沉去。
血鹭脸上蓦然浮起皮屑,像被魔气烧毁,撕去一张人皮,原本正气凛然的面容变得红润邪魅,眸光一转,便勾起万千秋波。
一身朴素的白衣穿在身上,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自持和绰约。
“不打架。”血鹭睫毛一颤,转而注视眼前的空地,闷闷道:“过来。”
岩希属实是累到不想动了,头一偏靠在树干,一副‘人已死,有事烧纸’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血鹭气结,手指一动。一抹魔气像红线般荡在空中,引导着风气,托起岩希的身体,轻柔地送到剑前。
岩希就是不肯好好坐着,头往地上一栽,半死不活地躺着,又翻了个身,双眼眯起一条薄缝,那条薄缝里映出泛红的天空和血鹭半张侧脸。
岩希扭头,冲血鹭一笑,“给我续点魔气?”
血鹭:“……”当真《我与我的赌狗伴侣》。
撂在两人间的桃剑一动,岩希和血鹭的手腕立刻多了一道轻浅的血痕。
血鹭将手腕挪到岩希手腕的上空,隔空对齐伤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沿着皮肤滑落的鲜血顷刻倒流,两人的血液短暂地在空中交汇形成水帘,犹如寄生虫般钻进对方的伤口,流经血管,瞬间扎根在心脏。
感觉自己心脏不经意刺痛一下,随后魔气大量涌入体内,一下子从筑基期冲破金丹期,岩希眼眸倏然发亮,她兴奋地坐起,饶有兴趣地注视血鹭的行径。
岩希兴致勃勃地问:“此后你便与我共生?”
“想得倒美。”血鹭没好气地回:“此后同死。”
岩希感受着从心脏喷涌而出的魔气,就知血鹭将一部分神魂寄宿在她身上,等于下咒般,让她从此魔气缠身。
确实是共生同死,唯一的好处是能让她直接使用血鹭的魔气,不愁魔气耗尽突然断气。
但血鹭的目的可不止这个,倒不如说,让岩希使用魔气只是顺带的。
“查探清楚修为了?”岩希笑眯眯地问。
血鹭一顿,“神魂重创,保守仙尊之境,而仙尊之境仅有天上几位。”
“你了解得真清楚啊。”岩希歪头,“此后,你不会再怀疑我身份了吧?本座乃第十一位祖师,单字一个尘。本座……”
说起尘,岩希有一瞬的怔愣,道:“……是尊上座下最强大的弟子,连三尘都排在身后,若不入邪魔歪道,再过万年定能赶超尊上,是此世最强的修士。”
血鹭只能猜是第十一位祖师,尘。
他瞥了一眼那不修边幅的落魄样,冷冷抛出两个字:“可惜。”
是的,可惜。
岩希想。
可惜他才九万岁。
可惜他再无心修炼。
可惜他情根深种,内心糜烂成空,一颗赤诚真心千疮百孔。
尘曾对岩希说:“很奇怪,情根扎进心里很痛,像扎进血肉的木刺,痛得令人窒息。”
他又说:“可拔情根却不痛。只是下不了手。它长得那么可爱,那么弱小,像刚出生的嫩叶,总会有茁壮成长的机会。”
无妄海上,尘心碎地看着岩希,露出惨淡的笑意,“尊上,你要替我拔情根吗?”
或许他是十一,知道自己是唯一多余的小弟子。
十位小弟子,单独多出一位。若他不是被排挤的一位,便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位。幸好,他是后者。
也不幸,他是后者。
当尘一腔热血洒向无疾而终的无尘尊上时,用了六万年都不能捂化这块坚冰,他绝望了。
他问:“你怎么忍心的?”
你怎么忍心亲手拔掉自己的情根?
你又怎么忍心亲手拔掉他的情根?
尘忍不住问:“你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彼时,岩希刚醒,淡漠的眼眸漠视十一的痛苦,她想说她有,也想说她不敢有。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天地的回响之音。
“爱一人,不如爱天下苍生。”
尘哑然失笑。
他笑得苦涩,笑得朦胧,唯有眼底那似不敢置信如此确切。
尘看着岩希,眼中的光彩逐渐幻灭,“究竟什么时候起,你变成这种模样?”他绝望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你比天道更残忍,更无情了?”
岩希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
她是如此迷茫,又如此坚定,她绝不该记得无情的根源。由此,岩希从未去查证。因为她知道她会后悔。
她只知道她绝对会后悔。
岩希伸手穿透尘的胸膛,握紧扎根在心里的情根,平静地答道。
“忘了。”
*
血鹭又叹道:“可惜。”他冷笑一声,“可惜你入了邪魔歪道。”
“辜负了尊上的期许。从此以后,你若暴露魔修的身份,便要同我一般人人喊打。”血鹭拎起桃剑,收入鞘中,不善地扫了岩希一眼,道:“不想晚节不保,被无尘扫地出门,就别做蠢事。”
岩希哎呀一声,像是十分吃惊道:“原来你还想威胁我啊?唔,一箭三雕啊!”
血鹭阴森森地盯着岩希,不说话。
顶着血鹭仿若杀人的视线,岩希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笑道:“要是有人问我修为突飞猛进怎么回?”
血鹭气得牙痒痒,“你不妨直说那条鱼会追问!”
岩希点点头,“也确实只有他会问。”
血鹭抱剑而立,如粉玉般的脸色一下抹平所有气愤,耳尖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殷红。
他高冷地轻哼一声,道:“那便说你与我双修。”
岩希:“……”
啥?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这片文会写得这么慢呢?
鸽子作者有话要狡辩
一是因为有大纲不能放飞自我。
二是因为男配全员惨,写着写着心痛2333333(大家可以算算1万年=三百六十五万天,然后六万年=两亿一千九百万天)顺便剧透一下明辉等了二十万年,这个概念,两亿一千九百万天得再翻3倍以上。
三是因为岩希作为我的亲女儿之一实在太惨了,鸽子作者不能接受惨剧,我直接心疼抱着岩希猛亲!!!
四是因为隔壁那对沙雕写得很开心。(虽然数据一样扑街,但是写着写着就会哈哈哈哈,这边写着写着就会……呜呜呜呜,岩希你没有心,呜呜呜,要不算了,不虐了不虐了)
你们也可以想象一下,男配全员届不到岩希,但血鹭届到了!
明辉:我要是天选男主我会是这个鸟样?
简白尘:?(你这男主怎么回事?我听说我才是男主啊?)
没有出场的绝:?(大伙密谋一下干掉血鹭公平竞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