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五一就到了，这次是全校放假，周六上午放假，周一下午返校。张伟征也回了一趟家。

实习两个月都没有回过家，五一再不回的话，家里该抱怨了。

他也承认，独自在外面生活还是比较舒坦的。平时给家里打打电话，家里也是包容他。

只要不在家人面前晃，责备就会少很多。尤其出门在外的时候。

不说张伟征在家是怎么无所事事、畏手畏脚的。他在家住一晚，周日下午就出门返校了。

跟家里说法是，坐车太累了，提前一天回学校能休息休息缓一下。

一中校园里面安安静静的，宿舍楼关着门，不过也有人值班。

他回到宿舍，把东西一撇，先到床上躺了会。坐车确实累，尤其对他这种懒人来说。

他心里感叹着，“已经不年轻了啊！”

第二天，也就是学生返校这天上午，宿舍里还是只有张伟征一个人。

外面天气还算不错。他把椅子搬到阳台，平静的日光下独自享受着静谧。

快中午的时候，宿舍里传来开门声。

他转头看过去，宋黔丰正拉着行李箱进门。

宋黔丰已经发现他了，冲着阳台问：“哇，你回来得挺早啊！是上午回来的吗？”

看着整洁的宿舍，也没有散落的行李，想必张伟征挺早就回宿舍了。

“我昨天回来的。”张伟征扬着脖子回答了一声，看他行李挺大的，“需要帮忙吗？”

“不用，没什么东西。”宋黔丰关好宿舍门，行李箱先滑到一旁，向着阳台走来，“你这忙什么呢？”

他看着阳台地面上的木料、木屑篓，还有张伟征左手的木块、右手的木工凿子，“真就过上劳动节了呗？！”

宋黔丰伸手想拿过他手里的凿子，眼尖地发现旁边还有一把锉刀。

张伟征小心地递给他，没说话。

“你这是要刻什么东西吗？”宋黔丰好奇地翻转着手里的凿子，不时看看张伟征左手里边边棱棱的木块，明显是正在加工的。

“你小心一些，挺锋利的。我闲着没事消磨时间的。”张伟征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提醒道。

“消磨时间？”宋黔丰持谨慎态度，“你这可以简单雕些东西了吧？”

“可以的，我有雕刻刀。但是还在大学那边，没往这边带。”

“你这是要干啥啊？我没得罪你吧？”

“不一定哦，你可以回忆一下。”

宋黔丰闻言恭敬地递回手中的凿子，“大佬，饶我狗命。”

“开玩笑的。我平时都会收好的。”张伟征接过凿子，站起来拽着衣摆抖抖衣服，又花了些时间收拾好阳台走进了宿舍。

宋黔丰看着他归纳起那些工具，还是好奇地问：“感觉不像是闹着玩的啊，你真不是在雕什么东西吗？”

“呃、是在雕个小零件。我打算弄个模型，当爱好培养了。”

“是可以发展一下。你要雕什么啊？有图吗？”

椅子也搬回室内，张伟征坐下说：“墨家机关城你知道吗？动漫里的。我想照着那个风格做出来。就纯样子货，太高级的我也整不起。”

“我去！那也可以啊，弄得怎么样了？刚开始吗？”宋黔丰惊奇地问。

张伟征有些窘迫，想让别人知道又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做了一个小建筑，比较简陋的。”

宋黔丰问他要了要图片，又问：“你怎么做到的，照着动漫里的画面整的吗？”

“不是，我找人设计的一个打造教程。自己一边学一边慢慢照着磨，废了就重来。做成什么样就算什么样。”

张伟征又做着开肩的动作，“我主要是看中了动漫里的那种风格，山水间坐落着一座机关城，浑然天成。”

“理解。那你这工具呢？”

“自己买啊，网上买，挑便宜的。”

宋黔丰还是感叹着，“机关城啊！”

“其实没有机关、就是外观、风格。”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呢！”

得！完全没听进去！

“改天让我试试。”宋黔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sing~吧。”

当天下午，对于高中的一干人等来说，五一假期已经结束了。张伟征想着去办公室看看情况。

如果遇到王老师的话，兴许他还会去班上看看，看关于学生返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从宿舍去办公楼的路上，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学生分布在校园里。

有一看就是刚返校的、拿着行李，有看着比较悠闲地，还有晾被子的……

虽然张伟征平时更偏向独处，但是校园里随假期归来的人气，也会让他感受良多。他既能从中感受到生活的气息，又明白这一切其实不属于他。因为他不曾主动融入过。

到了办公楼，楼里的人影主要是在一层教务处附近，上到二楼后就基本看不到什么人了。

张伟征走进高二办公室，更是没有其他人在。他到南窗前站立，这里能看到远处学生入校的场景。熙熙攘攘。

静静地看了一会，他想着是不是回宿舍，或者先去教室转悠一圈。办公室里实在太安静了，“不宜久留”。

他回到工位上简单拾翻了几下，没什么好收拾的。

就不该浪费这个时间。

他走出办公室，却正巧王老师迎面走来。

张伟征打招呼的同时，王老师先是“咦”了一声，然后问：“你怎么来了呢？今天不用来的。”

他又跟着王老师转回办公室，“我想着今天学生返校，是不是需要我去了解了解。”

“这有啥好了解。”王老师步履匆匆地走到工位，“那没事的话跟我去班上看看也可以。”

王老师接着介绍起返校后的安排，“一般来说学生在四点半前入校，四点五十的时候就要到教室先上自习。其实就是正常教学中的下午第四节课。这个时候会有教务处检查有无学生迟到。”

“一直到饭点，吃完饭值日、晚自习。晚自习会排课的，之前就是纯自习、写作业什么的。”

王老师点齐了东西，准备去班上了，“那先跟我去一趟教室吧，看完了就该干什么、干啥什么去。晚自习更不用过来，”说着他又强调了一遍，“你晚上不用过来，我在呢，刚放完假得压一压他们。”

王老师是知道张伟征的，不说明白些怕这小子还来多此一举。

通常来说，班主任在学生离校、返校的时候都会有所关注。

离校的时候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别忘带东西；

返校的时候提醒他们收心，早点进入学习状态。

这些事情让非班主任的老师来做，多少还是差点意思。所以返校后的晚自习，王老师自己坐镇也是常事。没有特殊事情就没有必要让张伟征一起。

再说他俩来到教室的时候，大概四点半。教室里大部分学生都到了，有的安静学习，有的还在聊天。

随着王老师走进教室，什么话都不必说，一个带一个地迅速安静了下来。

王老师抱着胳膊在教室走了一圈。

走回讲台的时候，“各科课代表，作业抓紧收齐，按科任老师放假前的要求做好。作业谁没写的，到时候统计给我。”

坐在各处的课代表抬头互相看了看，五六秒之后才有人站起来开始收作业。

王老师就这样板着脸，在教室里又溜达了一会，教室里只剩下收作业的动静。

后到的学生也安安静静地走进教室并坐好，没弄出什么大动静。

王老师走出教室，对张伟征说：“行，你可以在这看看。我到4班去看看，吴老师好像没过来。”

确实，在3班安静下来之后，4班的动静就明显了一些。于是王老师到4班也维护了一下纪律。

张伟征站在教室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干什么。明明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到了之后却只是大眼瞪小眼。那之前实习的两个月学到了什么呢？

嗯，是个问题。学到了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放个假把自己脑子放空了。

没一会王老师回来了，他让张伟征回去，自己继续坐镇班里。

张伟征回宿舍的路上心想：还真就只是看了看。这不对啊！

第二天已经是周二了。张伟征坐在办公室里，也没心思去听课，只是慢吞吞地备课。

对面夏红玉也在，她伸手扒住工位的屏风板，探头问：“哎、小张老师你们的论文提交了吗？”

办公室里有老师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

“还没，胡老师说等她通知。现在我们群里还没通知。”张伟征下意识地坐直说道。

夏红玉好像也就是闲谈一句，听了之后平淡地点点头退回了屏风后。

张伟征叫她打断了备课的状态，索性摸鱼起来。这可不能懒他，只是状态没了。

不一会吴老师走到他们这块，“最近怎么样啊，遇到什么问题没有？小老师们。”

宋黔丰三人都抬头看向吴老师，张伟征也收敛了一下，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没、没什么问题。”“怎么了吴老师？”

“你们都不提什么问题，那我只能自己来问问了。万一是你们憋着、不好意思问呢。”吴老师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但也可以当做是提醒他们，在实习期间还是应该主动表现，起码提提问题、跟指导老师多沟通。至少表露出个积极的意向。

“就还行，现在主要是备课，参考资料也挺多的，都用得上。”几人干巴巴地解释着，好像都没从假期中走出来的样子。看来假期的威力还是大的。

吴老师也不打算深究，他主要是看张伟征比较安静，这才过来看看。

其实我们大多数时候是能模糊感受到别人状态的。这种能力因人而异，可能随着经验的增长而更清晰准确，也可能表现为对特定人的“专属雷达”。

吴老师也有些好奇他们论文的事情，“我听你们说论文来着，是学校、大学那边的吗？”

宋黔丰找回了些状态，至少是提起精神了，“对，这不是五月份了么，学校那边让把论文提交。”

“那写得怎么样了，用不用请个假什么的？”

“那倒不用，应该都写得差不多了吧。”宋黔丰眼神忽闪，看看张伟征、又看看夏红玉，见他们没什么异议，“应该就等提交就行了。”

吴老师放下心来，笑着打趣他们：“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

又叮嘱他们，“有什么问题、困难，直接提，学校这边可以帮你们协调的就尽量协调，不用勉强自己。”

三人都说“好”。

吴老师最后扫了一眼他们的精神，又背着手走了。

过后，张伟征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总之是松了一口气。他左右瞅瞅，打开“小分队”的群。

张伟征-你们已经提交论文了吗@全体成员(但是手动)

夏红玉-我指导老师说可以提交了

张伟征-我论文也定版了，但是胡老师让等她消息再提交

宋黔丰-[同志们都非常棒]

张伟征-你呢@宋黔丰

宋黔丰-轻轻松松

张伟征-[斜眼]

夏红玉-查重率怎么样？

张伟征-不到20%

宋黔丰-我也差不多吧，肯定没问题的

夏红玉-我中午回去就提交[笑脸]

张伟征-我老师也没什么消息啊，之前说是这周内把论文结束的

宋黔丰-别怂，直接提交，打出一个措手不及

张伟征-你晚上别睡太死

聊天结束。

这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去群里就没什么动静了。张伟征很想撤回！想亖！

他撅了撅指关节，看了看宋黔丰。算了就这样吧。

假期后的上班时间就是这么难熬，还好胡老师的消息没让他等太久。周三晚上的时候，胡老师在群里发了通知。

胡老师-同学们，论文我都已经看过了，大家可以提交到系统了

胡老师-注意要提交最新的、我审核过的、查重率达标的版本。同时要符合学校的格式要求，不然答辩时就太扎眼了

胡老师-提交后记得在系统内进行查重，查重结果也提交之后，我这边就能看到同学们的最终成果了

胡老师-还是要慎重，就提交我审核过的那版，避免重复提交。如果后来又有过修改，一定要再给我看过、我说通过才可以

胡老师-论文上传完成后，大家就可以准备下旬的答辩了。具体的时间安排可能要过几天才出，大家记得关注

消息后面又是一串的“收到”。

张伟征没做犹豫，直接上传了论文。系统内查重的结果显示，查重率已经降到12%了。

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不过据说查重率太低也会出问题，那可能代表着论文中文献引用不充分、论文价值过低等问题。

只是张伟征不清楚这个情况。学校的通知上只写了小等于30%，他就按这个范围，尽量争取了一个比较低的查重率。

至于会不会出问题？有胡老师兜底呢。胡老师无敌！

那周四上课之前，张伟征正在准备上课要用的东西。

这时王老师叫住了他，说这次不跟着去听课了，让张伟征自己去教室上课就好。

实习两个月了，王老师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之前给张伟征坐镇了一个月，现如今可以偷点小懒了。

张伟征得了王老师的嘱咐，乖巧地应承下来就去班上了。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安心，但咱也不能强求更多。他打起精神，强撑起一个良好状态来到班上。

两个班上午的数学课，分别是第三、四节，他去教室的时候是大课间，路上正好遇上了回办公室的宋黔丰。

他犹豫着放宋黔丰回办公室了，让他在教室陪着也压不了阵。而且吴老师好像很早就放宋黔丰一个人去上课了。不像王老师。

干了！一个人更好。

张伟征来到3班教室简单准备着，此时距离上课还剩几分钟。

突然间，他不甚清晰地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英台”。

教室里很喧嚷，不是有心人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哪怕前后桌。

不过有一说一，他虽然眼神不好，但听力还是不错的。不至于错过一些有意思的内容。

他抬头两边看看，班里是有一名“祝”姓学生，此时正站着和另一名学生说着话。

看了两眼后张伟征收回视线，他好奇地问前排还在座位上的学生，叫郭丽姝的女生。

“你刚才听到了吗？他们喊祝明瑞同学什么？”

“英台，祝英台的‘英台’。”郭丽姝啃着苹果头也不回，含糊却大方地说。

这个季节吃苹果……张伟征最近水果吃得少，他对周边卖水果的地方也不了解。起码一中校内没有水果卖。

张伟征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问：“可祝明瑞是男生啊？”

“但是我们班就这么一个姓祝的，都觉得叫他‘英台’挺合适的，再没别人了。而且我从小到大就遇见过他一个祝姓的。”郭丽姝把苹果稍微拿开一些，语气平淡得显然是没当一回事，“而且祝英台上学的时候就是男生啊。没毛病。”

张伟征不能多想，他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不能在上课之前就歇菜。

他手抵在讲桌边沿，使力让凳子前腿儿翘起，朝黑板方向仰了仰，让自己悠闲自在一些。

“那祝明瑞他怎么说？”

“他还能怎么说，反正都这么叫他。男生叫得更起劲。”郭丽姝说着说着苹果都举高了。

这个……这个……

突然有些理解了，估计就是男生带起来的节奏。这个年纪的男生啊！也不只是男生，大家都挺腻歪的。

张伟征瞅了祝明瑞一眼，见他仍旧说说笑笑也就任他们去了。

从讲台看着热闹的教室，一览无余。

真好啊！也不用刻意要求自己大大方方地表达，就自然而然地相处，话多话少、声大声小都无所谓。

不像大人的世界，小心思是不能露出来的，大家都得“端”着。胆小如鼠，却又不敢露怯。

张伟征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下课的时候打打闹闹，几个要好的朋友相处起来也是“荤素不忌”。

只是取外号和被叫外号这样的事，随着长大也变得越来越远了。

明明高中大家还亲亲热热地相处，到了大学之后却是一下子拿起了分寸感。

终究不再热烈。

“铃铃铃……”

“好了。上节课给同学们介绍了‘随机抽样’的基本内容，这节课我们接着来……”

张伟征把两节课上完，长出了一大口气。

最近这是怎么了？假期后遗症也太大了吧。打起精神来啊小伙子。

虽然是这么提醒自己，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

下午年级例会的时候，张伟征和宋黔丰挨着坐，夏红玉则是坐在6班姜老师旁边。

这两周夏红玉和姜老师在一起比较多，张伟征看着觉得还挺厉害的。起码认真。

不像他老是走神。例会之前，还是宋黔丰招呼他的。

“欸~开会去了！”

大礼堂里也是，年级领导在台上讲着话，宋黔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嗳~想什么呢？”他锤了下张伟征的手背提醒道，“领导在台上开大会，你在台下开小差是吧。王老师要看过来了。”

张伟征没说话，在座位上调整一下，终于是没那么松懈了。

会后宋黔丰去上课。其实他上午已经上过课了，但是吴老师说这两节课的内容比较连贯，就让他多备了一节课，就是为了下午这节课准备的。

先给3班讲，到4班的时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

上完课准备回办公室的时候，在走廊里4班一个男生喊住了他。

“老师，我们班主任在办公室吗？”

“应该在的吧，你去办公室看看啊。有事啊？”宋黔丰问了一句。

“我原本想着这节课顺便跟班主任请个假的，没想到是老师你来给我们上课。我以为我们班主任有事不在学校呢。”

“哦，不是这个原因。要不你跟我去办公室找一下。”

宋黔丰记挂着张伟征的事情，讲完课是准备马上回办公室的。此时也希望这个男生动作快点。

“哦行。”

路上。“老师，你是不是就住在学校里啊？是不是男生宿舍楼？我听说男宿另一端是教师宿舍。”

“目前是住在那里。你是请完假就离校吗？”

“我还得给家里打电话来接我呢。那老师教师宿舍好吗？跟我们宿舍一样吗？”

问题好多，“我也不知道你们宿舍什么样，应该差不多。”

那男生又问：“老师你住校的话可以有空来我们宿舍玩啊，让我们班主任带着你。我们班主任有时候会来男宿查寝。”

宋黔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了声“好”。

回到办公室。

宋黔丰放下手中的东西，对张伟征说：“走啊，去外面待会。”